徐脂虎看到这一幕,面色有些难看,她蕙质兰心,自然明白这个时候曹官子点出姜泥身份是为了什么。
当着那么多文士的面揭穿姜泥是西楚公主的身份,就坐实了徐骁收留西楚遗孤的罪名,加上三千国子监和满朝文官的推波助澜,便会让徐骁难以辩驳,此事可大可小,说不定便会激起削藩的舆论,加剧离阳跟北凉之间的间隙,此乃对西楚复国的一大好处。
第二个对曹官子有利的好处,便是给姜泥施压,逼姜泥不得不跟着他走,她若是喜欢徐凤年,就会因为担心连累徐凤年,而不得不跟他曹官子离去。
收官第一的曹官子,绝对名不虚传,刚一出场,便给徐家带来一个难题,也让姜泥揪心难受。
徐凤年却不关心这些,他眼底泛起一抹心疼,只看到了那个小泥人眼神之中的慌乱和胆怯,还有一丝晶莹。
敢惹哭我的小泥人,管你曹官子还是曹肺子,本世子也要你的命!
徐凤年的眼神变得冷漠起来,一股若有似无的肃杀之气让陈锡亮也感到压抑,下意识地看向那凉亭之中。
他陈锡亮以死后谥号文正为目标,对于天下大事当然不会一无所知,落子无悔的曹官子,天下第三的武夫,武力跟文采并重,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绝对非同一般,不知此次世子殿下又该如何应对。
陈锡亮心中已有计策,但却不能开口,他不知道自己献上此计后会不会让徐凤年疏远他,因为难以评估徐凤年对那已经渐露倾国之姿的少女用情多深。
但感受这肃杀之气,陈锡亮便已经明白,他的计谋绝对不会被这位世子殿下采纳的。
世人皆言他陈锡亮离经叛道,不当人子,可又有谁知道,他跟这位北凉世子比起来,都算是守旧迂腐的人了。
不知所措的姜泥,脑海里的记忆又被这一声公主殿下给带回到那个火烧皇宫的夜晚,那一晚徐骁的北凉铁骑进了京城,骑着战马闯入皇宫,如高高在上的神祇,毫无悲悯地丢下三尺白绫,让姜泥眼睁睁看着她的母后吊死在自己面前。
那时候她认定徐骁是她的杀母仇人,认定徐家是覆灭西楚的刽子手。
直到住进北凉王府,替纨绔世子爷读书之后,她才明白,徐骁反倒是替母后解脱的恩人,那三尺白绫反倒是最大的怜悯了。
一想起复国后,不知多少跟池塘里一样瘦弱的孩子将要流离失所,姜泥就感到害怕恐惧,但若离开,她的存在就会是徐凤年的死穴,会成为天下人攻击徐凤年的棋子。
一瞬间的功夫,姜泥想了很多,脑袋瞬间充血,庞大的压力让她几乎窒息,只能长吸一口气,将自己的眼泪给憋回去。
曹长卿一直匍匐跪地,纵然跪着也有风雅绝世的气度,令现场鸦雀无声,哪怕是那些最喜欢嚼舌根的士子们,都在此刻瞳孔震动,不敢出一言。
这位曹官子,虽然是西楚余孽,但他的风骨和雅度,足以折服天下读书人,不少读书人都暗中将他视若偶像,藏着他的文作和武评的人,不在少数。
可以说,一旦西楚复国,他曹官子借着姜泥的身份振臂一呼,便可以一呼百应,裂土封王,成为一方令离阳都要头痛的霸主。
感应到姜泥的身躯有点儿微颤,曹长卿的眼底闪过一抹痛心,自责不已,若非现在才找到公主殿下,她本该是一言九鼎,令人不敢直视的皇室贵胄,凭什么被徐家养成这般怯懦模样?
可他又如何知道,待在徐家的这些年,却是姜泥最快乐的时光。
“殿下,罪臣侍主来迟,请殿下恕罪,今日有罪臣在此,必定不会让殿下再受一丝委屈!”
曹长卿重重一头磕下,然后潇洒起身,一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眸扫过所有人,冷然道:“今日曹某就要带公主殿下走,我看谁敢拦我!”
64,李淳罡战曹长卿
曹官子的高声一呼,现场鸦雀无声,针落可闻,并无一人站出来,想要用自己的头颅博一个愣头青的名声。
就连那位天下第十一的王明寅也神色凝重,下意识地看向徐凤年,若是徐凤年一声令下,他当然可以出手,但若是自作聪明前去送死,他也没有那么无聊。
李淳罡坐在栏杆上,一只手捏在头顶的“神符”上,面色有些不善地盯着曹长卿。
温华瞪着眼睛,嘴巴惊讶地大张着,对李淳罡问道:“师父,没想到那个丫头居然是西楚公主,凤哥儿真会玩啊,将西楚公主都留在身边做丫鬟,这下人家娘家人来了,你看他脸色都黑了。”
“砰!”
温华正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突然头上被李淳罡敲出个大包,疼得他龇牙咧嘴,疑惑地扭头看着李淳罡:“哎哟,师父你干嘛打我?”
“你懂个屁!”李淳罡不做解释,反倒是越加心情烦躁了,嘟囔道:“这个读书人不是个好东西,他这是要逼小泥人跟他走啊,我都想削他一顿!”
温华古怪道:“她可是公主哎,难道不比留下来做一个小侍女好么?”
李淳罡横了他一眼,冷哼道:“那让你去做一个官吏,天天见人就跪,从此放弃当游侠的自由自在,你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