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议事时,这赵宗全还凡事唯臣妾马首是瞻,连鸡毛蒜皮的事也要臣妾做主,结果背地里却是主意正得很,偷偷做下这好大事,叫满朝文武交口称赞,唯有臣妾一人蒙在鼓里!
那光禄寺卿梁鸿也是个见风使舵的小人,赵宗全勾勾手,他就忙不迭地贴上去,对赵宗全言听计从,替他市恩于人,全然不把陛下与臣妾放在眼里!
如今陛下还在,赵宗全只是太子,便如此肆无忌惮,日后等他真做了皇帝,又会是何等做派,臣妾实在是想都不敢想。”
曹皇后半是诉苦,半是告状,将自己退朝后从心腹那里听来的赵宗全借着赐宴笼络人心之事,一五一十地和赵真说了。
赵真听完曹皇后的诉说,不由微微一愣,他也是才知道此事。
兖王之乱中,原本管勾皇城司的老内侍赵安力战身死,赵真自忖时日无多,便将皇城司诸事统统交给了赵宗全,是以赵真如今耳目并不十分灵通,反倒要从曹皇后的口中得知此事。
“想不到,太子竟有这等手段。”赵真一阵感慨,脸上神色颇为复杂。
只用了一顿饭食,些许银钱,初次监国理政的赵宗全,便在满朝文武心中留下了极佳的印象,还通过此事展露了自己的手腕,可以说是惠而不费。
赵宗全唯一失策的地方,大概就是没有顾虑到赵真夫妇的心情,这也不难理解,毕竟赵宗全骤然身居高位,大权在手,做事难免有些急功近利。
赵真倒是很看得开,他经历过兖王之乱的生死一线,心境与以前大不相同,对这些事情也并不像曹皇后那样在意。
一朝天子一朝臣,眼看自己这个官家时日无多,太子早日为接班作准备,百官提前为自己的前途谋划,这些本就是人之常情。
自己不是也将龙图阁大学士的位置空缺交给了赵宗全决断,让他用来培植亲信么?
死去元知万事空,立下太子后,明白自己没几天好活的赵真在这人世间便再无牵挂,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曹皇后一人而已。
曹皇后出身武将世家,性格向来霸道强势,得理不饶人,赵真当初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与她离心数十年,直到临近晚年时,二人才重新接纳了彼此。
如今看来,赵宗全也不是个唯唯诺诺之人,赵宗全此人有野心有能力,等到他正式即位之后,必然难以与垂帘听政的曹皇后和睦相处。
赵宗全到底是天子,而曹皇后却是个女流之辈,真要斗起来,吃亏的只会是曹皇后。
赵真这时才发现,自己先前让曹皇后垂帘听政的决定,实在是有些欠考虑了。
应当让曹皇后安安稳稳留在后宫当个吉祥物,与赵宗全两不相碍,如此赵宗全才会将曹皇后高高供起,曹皇后也能在宫中安享晚年。
赵真转头看了眼身旁的曹皇后,见她脸上还是一副忿忿不平的模样,心中暗自叹气,当下便欲与曹皇后商量此事,嘱咐她在赵宗全登基之后尽早撤帘还政,莫要因此与赵宗全起冲突。
然而,赵真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甚至连一根指头也动不了。
赵真努力瞪大了眼睛,眼前的景物却是越来越模湖,而后便觉一阵天旋地转,再然后,就不省人事了。
曹皇后本来还在自顾自地为赵宗全的所作所为生着闷气,突然发觉身旁的赵真没了动静,不由心头一跳。
转过头,却见刚刚还好好的赵真已是面如金纸,鼻涕口水正不受控制地淌下,下一刻,赵真便两眼翻白,直挺挺地躺倒在了软榻上。
见此场景,曹皇后顿时眼前一黑,险些跟着一起晕厥过去,好不容易才定下心神,清醒过来,挣扎着扑到赵真榻前,哭喊道:“陛下……,陛下!快宣太医!”
……
崇政殿廊下,朝罢赐宴之处,卫辰与顾廷烨盛长柏几人填饱肚子,正要回衙门坐班,忽听得钟鼓悠然一响,声波荡遍皇城内外。
原本因为赐宴而有些嘈杂的皇城突然寂静了下来,皇城内外所有宫女、内侍、禁卫,以及朝臣们,纷纷回身望向福宁殿的方向。
钟鼓鸣讫,顿了片刻,又再次响了起来,先是龙图阁大学士韩章、文彦昌,再是六部九卿……
廊下文武百官哗啦啦跪倒一片,嚎哭之声响彻皇城。
这一刻,呆立原地的卫辰蓦然惊醒,终于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陛下……,宾天了!”
第317章山陵五使
大周天佑十年,二月廿三,是日己时,帝崩于福宁殿,享年五十有三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