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城的秦楼楚馆间,又多了无数文人骚客的诗句,或慷慨悲歌,或意气风发,有人感伤岁月,悲叹年华,有人年少得志,狂歌醉马。
早起的江宁城居民们惊奇地发现,整条秦淮河都被染成了胭脂色。
当然,最开心的还是
青楼的老鸨,仅仅几日间,她们的腰包就鼓了不知多少倍,满是褶子的老脸上都笑开了花。
那边考完的学子们彻底放羊,这边江宁府衙却还是闭门锁钥,严阵以待。
卷子收上去后,提学道和府衙的书吏一起,将卷首的考生名字糊上,只保留了籍贯。
保留籍贯,是因为选拔出生员后,是要入县学、府学进学的。各县都只收本地生员,因此录取时也要分配好名额。
糊名期间,府学、县学的学官都在一旁全程监督。
卷子糊好后,都被呈送到了海象乾面前放好。
一旁充任提调官的沈度看到海象乾的架势,心中也是暗自吃惊。
这糊名和监督,本来都是走个过场的事,海象乾身为学政,完全可以做做样子,随意敷衍过去,没想到他居然做得这么郑重其事,大费周章。
沈度也只能感叹,累世簪缨之家出来的人就是不一样,单就这股子做事情的认真劲儿,多少官员拍马也赶不上。
海象乾面前,堆了几大摞卷子,足有八百来份,这么多卷子,他一个人肯定是看不过来的。
好在他赴任前就延请了好几个精通文墨的师爷幕僚,可以先替他初筛一遍,省却许多功夫。
几位幕僚兢兢业业,伏案看了一整夜卷子,到了次日,海象乾起床洗漱之时,领头的便来禀告:“东翁,我等选出这一百份文章,请东翁过目。”
海象乾喝了口茶,淡淡问道:“文章成色大体如何?”
这名来自浙江的幕僚道:“江宁不愧是文教重地,士子的文章丝毫不逊色于杭州、绍兴。其中有数人的文章尤为出色,属下要先恭喜东翁,又为国荐得良才了。”
海象乾听了幕僚的话,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容,当下取了卷子来到公堂,拜过至圣先师后,便开始最后的审卷。
一个白天过后,海象乾终于定下了最后的录取名单。
江宁十县,每县县学取五人,府学再取五人,一共五十五名新晋生员。
海象乾给这些卷子大致排定了座次,然后将头名、次名、三名的卷子一字排开,对在场的一众学官们道:“这是本官定的名次,你们看后若无异议,本官就揭开糊名,依此放榜了。”
学官们恭声领命,当下将三张卷子各自传阅开来,一边看文,一边点评。
府学的卢老教谕看到头名的文章,和一旁的县学教谕说道:“这文章辞采并不缛丽,但议论纵横,转折奇崛,其势如山断云连,上下浑然贯通,这是不重文字,而以篇法压人啊!”
上元县和江宁县的教谕看完,纷纷点头称是。
一众教谕看过前三名的文章,聚在一起讨论一番,都觉得海象乾取士十分公允得当,于是齐声道:“我等并无异议。”
“好!”
海象乾微微颔首,大手一挥:“拆卷!”
说完就有几名书吏上前,动手将五十五份录卷的糊名纸拆去,再依次将名字抄录到榜文上。
教谕们一个个都是不自觉踮起脚尖向榜文上张望,想要看清上面的名字。
府学的卢老教谕看到那排名第一的案首的名字,不由地哈哈大笑,兴奋得胡子都不小心扯断了几根。
“果然是他!”
……
次日,院试放榜,在青楼彻夜纵情声色的学子们,纷纷被小厮叫醒,穿上衣服一步三晃地前去看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