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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邑夫那天正好去给魏父送药,就把小猪崽儿要了下来,送给平安养着了。
我问他咋想的,让咱们如花似玉的妹妹养猪?他说先前听平安提起一句说郑清家的小猪崽儿老可爱了,想要一只没好意思的。这回儿,平安终于有属于自己的猪崽子了。
平安养猪和寻常人不一样,她把我当儿子养,把猪当我养,给猪穿衣服,洗澡,包在襁褓抱在怀里喂羊奶,还一遍一遍温柔地教猪崽子叫她妈妈。“妈妈”这个称呼是教坊司姑娘称呼老鸨的,她这是要干什么啊?把猪培养成名牌姑娘?呵,大概又是那个世界的用语习惯,不明白但尊重,这是唯一且正确的选择。
让我特别不爽的一件事,就是平安给我和猪崽子做衣服,总是用一块儿布料。但我万万没想到,后来还有更不爽的事,小猪稍大一些,可以吃饭了,平安就给我们做同样的儿童营养套餐。她一勺一勺喂猪的样子比以前喂我还上心。我严重怀疑营养套餐根本就是给猪做的,做多了,剩了浪费,就顺手盛了一点儿给我吃。果然到了后面,猪崽子食量大了,营养套餐就没我份儿了。
猪崽子在平安的照顾下,长得特别快,特别壮实,我们扒开猪后腿看猪腚,发现那是一头公猪,但长安还是当闺女养,不仅给它化妆,还给它做了好多好看的发卡发箍耳钉耳坠项链镯子等首饰,其中不乏我送她的奇珍异宝,还有好些样式特别的小裙子,和各种各样的小鞋子,身上还用白芨贴了好些珠宝,弄得那猪整日珠光宝气的。
还做了一些款式不同的假发辫,后来连猪尾巴上也总是系着蝴蝶结,每天都不重样,柳花郎说那是他们梦里那个世界,西方男人出席正式场合,穿西装燕尾服才配戴的领结,系猪屁股上,亏她想得出来。平安抱着她的猪亲了一口,说她的猪配得上。我再也不想被平安亲亲了,不知道郑清是否同感。
我嫉妒的第一个人是柳花郎,第二个嫉妒的不是人,是猪。平安给它取名叫长平。我听了想死。
我的虎头帽子不知给平安弄到哪去了,我伤心的好几天不理她,她说等天冷了给我再做个新的。于是,她管我要清宫图,我也说等她成亲的时候再给她。我们因此收回了各自的惊喜,扯平了。
偏柳花郎送了一把大提琴给平安做惊喜。平安感动的不行,哭着说,在那个世界,她收到的成人礼就是一把大提琴,可惜,她还没正式演奏,就永别了。看着平安这么伤感,我责怪柳花郎送的什么惊喜,哪壶不开提哪壶。
柳花郎也没料到这种情况,岔开话题。他说艺体不分家,他要两手抓。重新整改之前组建的乐队,亲自精心培植乐队主唱,挑选指导伴唱团,还新添了架子鼓和吉他等新式乐器,曲风独特,引人追捧,取名雄刚乐队。
这生意我还是想和台球一样,引到南边做,歌舞生意在南唐向来有很好的滋生基础,比较容易入乡随俗,而且那边钱确实比北汉厚,自上而下,崇尚享乐,纸醉金迷的,这买卖好做。
于是李大娘子牵线,南唐巨商方连生独具慧眼,独家包揽了这条财路,重金买断乐队在唐出访期权,立即办理相关手续,特邀乐队去南唐巡演。丰厚的定金随着请贴和通关文牒一起送到,这笔买卖我们欢喜接下。柳花郎便连夜创作好多曲目,给乐队开始集训。
有一首歌是《蓝色长安城》,我问他长安城为什么是蓝色的,他踟蹰了一下,说因为《蓝色土耳其》。
想起他平时的优越感,再看他彼时的神色,我便心下了然,故意略带鄙视,不经意地说:“又是梦里那个世界的?总是拾人牙慧有什么意思啊,什么时候能听你一首原创的啊。”
柳花郎果然脸红耳热,狡辩说:“已经二次创作了,不然有些词,你们根本听不懂,有些话你们听了也接受不了。”还不服气的小声嘀咕什么,“你们古人不开化,听什么都伤风败俗,我改得很辛苦的。”
“所以,你才更要原创啊。吃人家的拿人家的用人家的,赚我们的钱,还嫌人家的伤风败俗,嫌我们不开化,啧啧,天生仙骨非常人,果然不是人吶。”我翘着二郎腿,看他被我讽刺的脸色青一块儿,紫一块儿,就越发开心,唱着:“紧跟随着我的稚气,逃避着我的命运,忧郁蓝色长安城……你这改的一点都不押韵,都不知道你在辛苦什么?啧啧……”
柳花郎也挺记仇的,因为我的挖苦,他立马整了一首《夜长安》,找人大街小巷的唱,我走哪听哪,到哪哪唱。以至于,我后来晚上都不愿意夜游长安城了,甚至有段时间耳朵里都是:“夜长安,夜长安,你是个不夜城,华灯起,乐声响,歌舞升平,夜长安,夜长安,别有一个新天地,夜生活,都为了,衣食住行,酒不醉人人自醉,胡天胡地……”得得,又在脑子里自行唱起来了!
为此我又殴打了他一顿,我说只要这首歌自动在我耳中唱,我就殴打他。他不服,说我得了什么耳虫,跟他有什么干系。我问他什么是耳虫,怎么逮。他解释不清,却又用优越的眼神看我,接着又挨了一顿。他后来学乖了,知道看我脸色,也晓得没事就不在我眼前晃悠,尤其管住嘴,更别动歪脑筋。
平安的猪长平养的十分好,没有臭味,还整日香喷喷的,王爷公主们也都喜欢。可是它死在了雄刚乐队温柔缱绻的《黄昏》后的《寂寞沙洲》里。那是乐队出巡前最后一次在花小楼畅音阁排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