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我们得说,道德的本质是社会意识形态之一,是人们共同生活及其行为的准则和规范。它是根据人类社会生活的需要而形成,对维系国家、社会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具有重要作用。不同的生产力水平、生产关系将形成不同的道德,道德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它远没有暴力和资源那样“基础”。
然而,我们也得说,“道德不过是骗小孩子的把戏”之类的想法高低沾点中二病。因为丛林法则与纯粹暴力统治下的的社会运行成本是极为高昂的。
首先是强弱之间不只是简单的劫掠和被劫掠关系,这实际上极大低估了在复杂的现实环境下社会运行的复杂性。比如“邻居屯粮我屯枪,邻居就是我粮仓”不假,可掠劫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是竭泽而渔,不具备可持续性的那种。
所以要根据各种因素制定“可持续性的竭泽而渔”,制定双方都还能接受的交粮量——这叫税收。
为了保证稳定获取粮食和独占粮源,屯枪户需要为屯粮户提供安全保障,阻止其它人对持粮户行使武力——这叫国防。
为了确保粮源的稳定可靠,并让现有的粮源能够稳定提供更多粮食,屯枪户会凭借武力来调解持粮户之间的矛盾,维护屯粮户之间的秩序,消灭那些对提供粮食造成危害的屯粮户,并把收上来的粮食分一些给屯粮户——这叫统治。
上述行为长此以往成为了全体持枪户和持粮户之间的共识,违反这些共识就是——
“不道德的”。
总而言之,随着阿特拉斯等方面在经济和军事上的压倒性优势,以及特蕾西娅和特雷西斯在政治上的“调整站位”,卡兹戴尔全国政治合作会议最终还是成功闭幕。会议做出了决议——
新生的“卡兹戴尔共和国”将是一个联邦制共和国。
“联邦共和国”。
不论从宪法和名义上看,卡兹戴尔共和国都是不折不扣的,由各邦国联合起来形成的联邦制共和国。但是从法律条文的细节上看,这不过是个门面。
比如各属地和邦国在原则上有着独立的财政、外交、行政甚至军队。然而在附带条款中也明确指出,财政上,在使用各种中央财政拨款和补贴时,属地必须无条件接受中央监督,详细报告开支去处和收支情况,同时对来自中央的商品物流完全免税;外交上,涉外活动但凡涉及主权问题,不论是发言还是具体行动,都必须事先在中央报备,所有文件和活动流程必须先在中央经过讨论。
至于内政,属地虽然自行掌握人事任免,但考核升迁的权力归属中央,中央将以绩效考核决定各级官员的升降。最后,中央不干涉属地内政,也允许属地保留最低限度的武装力量,但中央在属地首都附近保留象征性的驻军,并在各级城市、城镇、乡村设置联络处,以便随时了解属地各种事务,以应对任何突发事件。当发生战争时,驻军或中央对属地军队拥有战时作战指挥权。
可以说,这种“联邦”对于各邦国和属地而言,是虚有其表的,纯属象征性质的。
然而即使不考虑武力问题,如果不快速结束问题恢复生产建设,饱经战乱的卡兹戴尔将又一次发生经济崩溃。没有外部的经济援助和物资支援,这里将再度发生“人道主义灾难”。眼下能够快速支援这里的只有阿特拉斯,被拿捏住经济命脉的各地门阀——乃至特蕾西娅和特雷西斯,根本无从反抗。
这是会议上康曼德对全卡兹戴尔门阀就差指着鼻子骂“你们都他妈该被历史车轱辘碾过去”,也没什么人能公然反对的重要原因。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门阀和军头们想要讨价还价,面对这些再退就会涉及到国家主权问题,在“脸面”上看已经过分宽容的条款,几乎什么筹码都没有的地头蛇们也不知道如何反驳,要用什么样的条件来交换。
所以尽管不怎么情愿,但是在军事和经济威慑之下,加上共和国宪法明确了属地的地位,各邦国最终捏着鼻子认了。
可以说,这是诸多解决方案中最能兼顾各方利益诉求的选择了,属地们保全了作为邦国的尊严和部分自主权,共和国则维护了国家统一,避免了刚打完一场内战建国就又投入一场内战的尴尬,最后还在实质上掌控着各方邦国。尽管眼下这种掌控并不彻底,但最终的完全统一只是时间问题。
那么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让刚刚达成的协议上升为“法统”、“道德”,为新共和国在全体公民中增加分量的仪式了。
为了符合“节约朴素”的提倡,共和国的开国典礼直接安排在了王宫外的广场之上。王庭军在夏天的炮击在这里留下过许多弹坑。虽然已经基本填平,但铺装地面只能靠水泥,因此原本灿烂夺目的大理石地面仿佛打上了许多丑陋的补丁;横飞的弹片将原来庄严的浮雕和塑像打得七零八落,这些玩意更是来不及修缮。
但是新共和国强调“亲民”,所以这不叫“损害威严和神圣”,而是“强调处境艰难,鼓动齐心协力”。
广场上的战车与火炮如今变成了花车,高昂的炮管之间用黑红金三色的绸带连接,坚硬的装甲上有着新共和国的国旗涂绘。它们排列出仪仗队和旗杆之间的大道。
辽阔的广场粗糙、简陋,但气势磅礴;参加仪式的来宾和会场周围的观众既有衣冠楚楚的政治合作会议代表团人员,也有衣着简朴的统一社会党成员、国民自卫军指战员和穿着各式制服的阿特拉斯代表团,以及衣服五花八门的卡兹戴尔城首都群众。
在经由卡兹戴尔全国政治合作会议选举而出的共和国经济执政官兼全国计划与发展改革委员会主任特雷西斯,开始宣读《告卡兹戴尔人民书》。在回顾了卡兹戴尔二百年来的惨痛经历、当前的严峻形式与统一的迫切需求后,他读到了末尾:
“。。。。。。应卡兹戴尔人民的一致呼吁,全国政治合作会议将重建中断二百年之久的卡兹戴尔国家,并建立共和国政府。现敬告全体共和国公民,特蕾西娅女士将担负起对卡兹戴尔祖国和人民的责任,接受共和国最高执政官的头衔。”
从整体上看,卡兹戴尔共和国是一个四不像的大杂烩政府,既不能说是真正的社会主义,也谈不上真正的军国主义,更不是什么资本主义自由化,简单来说,就是卡兹戴尔整合主义力量和特雷西斯、特蕾西娅在“统一、和平与繁荣”的旗号下结成同盟执政,它的运行高度依赖政治强人和强势集团的能力,并受到阿特拉斯的相当干涉。而它的合法性第一来自武装力量,第二来自绩效合法性——卡兹戴尔二百年来终于诞生了统一中央政权,其日后还会增加经济发展和抵御外敌之类。
虽然随着两位殿下之前的声明和相关仪式举行,卡兹戴尔王国这个依靠“萨卡兹魔王”法术资格传承王位,前代王室在血缘上与兄妹两也没什么关系的王国已经正式宣告解散。但这两个人的声望就决定了他们必然要坐个位子,他们是共和国政治合法性的重要组成部分,比如特蕾西娅虽然是最高执政官,但政治权力上的本质是“受欢迎的花瓶”。再考虑到卡兹戴尔有着悠久的王国执政和军阀割据历史,这种政治形式反倒是为共和国增添了某种“传统”合法性。
毫不客气地说,如果当前阿特拉斯的影响消失,泰拉各国又没有做出武装侵略之类的干涉,这个共和国就将发生激烈的内部政治斗争。而它的体制剩下的问题还需要在以后大量的妥协、磨合与改进。
不过,无论如何,这也比继续四分五裂任人宰割,或者特雷西斯独自执政后化身大西摄政王狂暴轰入维多利亚,试图图图全泰拉强。少一个战争策源地总是好的。
康曼德站在广场上的阿特拉斯代表团前,眯着眼睛看王宫大门前大型台阶第一个缓步台上的特蕾西娅宣誓。
身姿纤细的萨卡兹女人左手按住讲台上的《卡兹戴尔共和国政治合作会议纲领》,右手握拳举过头顶,坚强有力的声音顺着广播系统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