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驶出了近百公里,无论是离特蕾西娅的首都还是工业城市都保持了相当距离后,纵队在卡兹戴尔东部边境地带,毗邻乌萨斯的奥德河流域扎下营来,建立起支撑卡兹戴尔地区行动的相关基地:乌萨斯-卡兹戴尔边区基地。
远方声浪嘈杂,但这边的人们浑然不觉。
一辆装满垃圾的小卡车驶向了驻地外围的垃圾场。
卡兹戴尔纵队还没有开始雇用本地人,生活垃圾问题只好自己解决。坐在驾驶室里的萨卡兹族战士与乌萨斯族战士在卡车后舱传来的异味中眉头紧锁,对自己居然轮值到这么个烂活感到很蛋疼。
乌萨斯把车停到不远处的垃圾场旁边,萨卡兹下车检查四周,接着保持警戒。那辆自卸式卡车开始翻斗。
生活垃圾们扬起冲天的尘埃。驾驶室里的乌萨斯战士百无聊赖地操作车斗归位,想到之后用水龙头冲洗车斗的脏活就连早饭都不想吃了——
他突然听见了自动步枪上膛的声音。
乌萨斯战士旋风般抓起自己车座边的95G自动步枪,大声问:“什么情况?”
萨卡兹战士慢吞吞地回答:“没啥。”
是那个跟自己一个班,老不喜欢洗袜子的魔族佬没差。乌萨斯战士把脸稍稍凑近车窗,看见魔族佬又把枪背了回去,在垃圾堆旁默默地站着。
乌萨斯战士疑惑地拎着步枪推开门跳下驾驶室,走向萨卡兹战士,立刻哑住了。
成堆垃圾倾倒下来冲起了漫天尘土。这些尘土还未散去,几个黑乎乎的影子就慢慢地移向他刚扔下的垃圾堆,像是地上的几块石头滚动起来。那是几名最近刚发现了这处“宝地”的拾荒者,男女老少都有。他们的速度很慢,因为这个打了二百年仗的国家已在饥饿中奄奄一息。
饿的眼睛发绿,小规模饥荒此起彼伏的卡兹戴尔人很快注意到了这处营地。当然,哪怕最不长脑子的萨卡兹也认识那巨大的舰队,以及披挂外骨骼手握自动步枪的士兵。没什么人有冲击营地的想法,但很快就有人盯上了营地的生活垃圾。而他们也基本能找到好东西。
虽然卡兹戴尔纵队的军民成员大多数都是泰拉大地上的倒霉蛋,不久前的处境跟这些倒霉的卡兹戴尔人们一样,所以在吃饭时从不剩饭,部队更是从不容忍食品浪费。但再加上食堂的厨余垃圾,总还是能在垃圾堆里找到蛋白质。
拾荒者们中很快出现了一阵骚动,有人拾到了半截香肠,他飞快地把香肠塞进嘴里,忘情地大嚼着,其它人呆呆地看着他。这短暂的呆滞持续了几秒钟,人们在这“鼓舞”之下紧接着在撕开的垃圾袋中仔细翻找。
在他们那因饥饿而麻木的意识中,垃圾中的食物比即将升起的太阳更加灿烂夺目。
年轻的萨卡兹战士沉默着。上面最近刚下发了巡逻队出于怜悯分发食品,结果搞出群体性事件差点闹出人命的案例。所以,大家暂时也不好做些什么。
。。。。。。理论上是这样。
拾荒者中有个衣衫褴褛头发蓬乱的中年人。他一直盯着卡车、阿特拉斯士兵,他明明与其他人一样是要从垃圾里找吃的,可直到剩余的食物几乎已被拾完了,才把平视的目光下移到撕开的垃圾袋上,这个动作很缓慢,仿佛一辆垃圾车和开车的两个人强烈地吸引着他。
所以他还是只找到一个开了口的鱼罐头盒,抓出里面的几根鱼骨嚼了起来,然后吃力地吞下去。他想再次起身去寻找,却慢慢地倒了下来。
拾荒者们到了这个时候也只能慢慢地挪过去。萨卡兹战士忍不住了,把武器和战术背心交给乌萨斯族战友,从驾驶室里抄了瓶温牛奶跑过去。
瓶口刚放在中年人的嘴边上,他哼哼了两声,还艰难地想睁开眼。
“喝点吧!”战士对着这位同族的耳朵说。
“啊?”中年人勉强睁开了眼。看见自己是坐在地上,把腿收了收,想站起来。
“先喝点水,不用忙。”战士松开了手,同时说。
中年人不好意思地笑着,向四周看了看,双手紧握着这一小瓶牛奶,一口口地吸着。在慢慢地把牛奶喝完后,他又看了看大家:“嗨,麻烦大伙啦!我是又冷又饿,一下子躺下了,不要紧。”
这语调很温柔亲切,实在不像是由那个胡子拉碴的嘴里说出来的。虽然中年人脸上有着那么厚的泥,但温和的笑脸让大家仿佛看见了一张温和白净的脸。
他又想站起来,战士和拾荒者们都小心翼翼地扶住他,十分犹豫地渐渐放开他。他最后还是站稳,出神地打量着对面的阿特拉斯员工们。
两个萨卡兹人在沉默中对视。这是一个过分鲜明的对比。穿迷彩服的人肌肉饱满,皮肤光亮,浓密头发下的一双大眼睛闪闪有神,刚才的动作强健而轻快,把一股旺盛的生命力带进了垃圾堆旁的人群当中。
而那位中年人的地中海发型秃脑顶上蒙着厚厚的灰尘。他穿着卡兹戴尔近年来兴起的特色服饰——一大块披布,他那骨架宽大但骨瘦如柴的身躯似乎连这块布的重量都经不起,像一根老树枝似的被压弯了。这在卡兹戴尔还算条件好的,那些饥饿中的孩子都是细细的脖颈撑着大大的脑袋,四肢像树干般枯瘦,肚子因积水而鼓起,脸上落着苍蝇,身上生着疮。。。。。。
“谢谢。”中年人的声音很温和,但带着股虚弱感。
萨卡兹战士点点头,用生硬的萨卡兹语回答:“你叫什么名字?”
“恩斯特·台尔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