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冻原上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的人自然感觉康曼德“好像什么事情都知道”,可从小接受贵族教育的塔露拉,在这件事儿上也得老实承认自己不如康曼德。
此外,还有一种很特别的微妙感触。同志们总能从康曼德身上感受到那种发自内心的骄傲和自信,在他的言谈举止中,也经常会不经意的流露出这点。而这种东西,无论是西北冻原上的反抗者,还是决意背叛自己的阶级为祖国寻找出路的贵族子女,都没有这种东西。
“所以说,人联给了我们很多好东西。可是相比步枪和大炮,其实有许多东西更重要。”塔露拉轻声说,“我自从决定支持整合运动所描摹的未来画卷,粉碎当前让感染者受歧视、社会矛盾高度激化的旧秩序,建立一个新世界后,就从未忘记、从未动摇过。”
她向着阿丽娜露出灿烂的表情:“倒不如说,我之前都被总政委同志的阴影笼罩着,只能拼命学习,吸收养分;而现在终于有了发光发热的机会。我只不过是紧张和兴奋而已。”
“这要是真的……可再好不过。”阿丽娜还是没有掩去担忧。
与此同时,康曼德正在北岭北侧的公路旁沉默地走着。路旁的步兵队列与路中间的运输车队列发出刷拉刷拉轰隆轰隆的动静,把泥水溅在了他的靴子上。
但他没有理睬,只是沉默地走着。
路边是一群在别人家村口休息的卡车队与民工们。康曼德突然停住了步伐。
伊万·伊贾斯拉夫老爷子惊呼着从坐在马扎上的泥人们当中跳出来。他从脸到鞋都沾满了泥水,直接用太阳猛晒就能去COS兵马俑。
或许是考虑到这一点,在扑到康曼德面前时他停住了。但康曼德毫不顾忌地伸出手抱了抱老爷子,松开时身上的迷彩服沾满了泥浆。
“嗨嗨,这怎么好意思……”老爷子嘿嘿笑着,“老弟,听说你混成将军啦?怎么没有肩章呢?”
“整合运动还没设军衔。”康曼德淡定地掏出一盒子烟,给对方点上;点点头同意了老爷子把烟盒递给身边。民工们发出兴高采烈的欢呼,烟盒在人群中传递着。
随着对面吐出烟圈来,康曼德继续说:“不过我这个总政委,倒真是整合运动一把手了。”
“没肩章怎么能叫将军呢?真是不成体统。好烟——呵,那我打听个事儿。”小老头的表情局促起来,他抬起手像是想拉拉康曼德的袖子,又因为自己满手泥巴而作罢,“我是说,你跟塔露拉那姑娘——咳,你懂得。”
康曼德囧着一张脸,注意到周围的整圈民工都竖起耳朵。
无需怀疑,八卦传得总是最广的。猜测康曼德何时能俘获塔露拉的芳心,还是何时被塔露拉一剑活劈的赌局,正在成为整个北原根据地都参与其中的群众性娱乐活动。
于是康曼德只好囧囧有神地回答:“那我这么说。忙得五个对一个的工夫都没有,我跟她,都来不及考虑这个。”
“啧,诶呀!”老头拍一下巴掌,双手分别在膝盖上划过,再拍下手,“你说你呀你,当初蹬着自行车下乡化装侦察,跟人姑娘成天粘一块,上刀子都切不开那种。村里小伙子气得歪鼻子,大小媳妇一个个闲的发慌想当媒人。
“结果你倒好,一转眼带着两姑娘跑没影了。没过几个月,我跟乡长一打听,嚯,人家跟我说,你成了总政委了,塔露拉成首领了。我就纳了闷了,你俩升官速度这么快,咋结个婚比村里摊民工还难?”
康曼德:……
后面的人群里爆发出哄笑,有人喊:“嗨,首长,您可别听这老家伙瞎扯。他在村子里整天吹的是啥?总政委和首领都是从他家出来的!”
民工们再度哄笑。
康曼德没说啥,向前走了两步,从老爷子的身边走过,抓住大车上货物的防水布,一把掀开。
四周的民工们寂静下来,鸦雀无声。
康曼德慢慢地抚摸着面粉袋子上的刀口,抚摸着那道染血的凹痕。直到老大爷把他的手拍下来时才问:“怎么回事?”
“呃……”伊贾斯拉夫干笑两声,“路上遇上劫车的了。”
“土匪还没死完?”康曼德问。
大爷点点头。
康曼德也点头:“好……村子里的情况怎么样?有什么困难?”
“……”沉默,迟疑,伊万。伊贾斯拉夫叹了口气,“这一趟支前民工死了一个,还有五个在卫生所躺着。
“十一月份以来就征了三道公粮,头一道是剿土匪的机动部队,第二道是战略储备,第三道是现在部队的吃饭,接下去要打大仗了,看样子还要征第四道。
“我们村正好在交通要道上,又是大村,被选成了中转站。从存粮到人力都快耗光了,现在正主张倾家荡产为前线。乡亲们都指望打了胜仗之后过平安日子。
“但是看这架势,等打起来了,前方下来的伤员从我们这里走到后方,公粮和其他物资要从这里走到前方,这样累死也干不完分摊的活。村代表准备提案,说要么免了村里的随军民工,要么免了让别的村派人来帮我们。他们干得比我们少多了,就因为村子离大路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