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塔露拉和爱国者正用一种异常微妙的眼神看着他。塔露拉低声说:“我就已经认不出你了。”
康曼德的外套与两人,与外面的整合运动指战员们在布料、形制和做工上别无二致,因为这就是人联大军团的制式常礼服。
但是上面别满了各种各样的人联勋奖章、纪念章与战绩饰物。
与人类帝国时代体系极为复杂的勋赏体系不同,人联的大军团有着统一的勋赏制度。虽然大军团里的各个大小分支都保留着自己漫长历史中发展而来的复杂勋奖章,但来自大军团甚至人联最高决策委员会的勋赏有着更高的地位。
总的来说,这套勋赏制度很有意思。有的人指责这套制度将功勋简单地划分“一二三四等”,没有专门的名字,没有区分士兵专属和军官专属的勋章,设计水平和艺术价值很低;也有人表扬这套制度倾向于流血牺牲的一线指战员,是新形势下人联军队官兵平等的体现之一。
但无论如何,作为人联军事勋赏体系中颁发机构级别最高的勋赏,康曼德身上的勋奖章很有含金量。而作为身经百战的老兵,这些勋奖章也攒下了不少。
新的勋奖章相关规定要求将勋章奖章和因之获勋的战役的纪念章组合佩戴,意在显示功勋的来历。刚刚塔露拉忍不住好奇问起时,康曼德便淡定地介绍了自己干过的事情:
第一枚一等战功勋章旁并列着“保卫卡萨瓦洛克”纪念章,代表着他在一整个泰坦军团叛变的危难之际指挥收拢的溃军,利用工厂区易爆原料消灭了一台混沌泰坦和超过二十名混沌星际战士阻塞进攻道路,为重建防御争取了宝贵的时间。随后又在紧急着陆的四爷炮兵和贺凡坦克协助下,撑过了最困难的时候,挺到了局势逆转。
第二枚的右侧并列一枚“第四次保卫阿米吉多顿”。在阿米吉多顿行星再度面临绿皮兽人的Waaagh!时,康曼德亲带一个侦察班组潜伏进数十万兽人之中,指引远程火力消灭能击毁帝皇级泰坦的巨型次元扭曲炮,对整个战略态势的扭转都有重大意义。
第三枚的右侧别着“解放达摩克利斯湾”。在与钛帝国展开长期拉扯,最终将其挤出达摩克利斯湾,迫使其彻底放弃在这个方向上的扩张时,人联军队打出了精彩绝伦,让钛族军队也赞叹不已的高机动战斗。那史诗般的进攻风暴遮住整个行星的天空后,康曼德带领一个精锐侦察班在混乱的钛族军队里捕捉到了某个隐蔽指挥所,生俘两名钛族先知,迫使整个星球三分之一的钛族军队停止抵抗。
第四枚的旁边是“进攻恐惧之眼”。康曼德的这枚纪念章是带金底的特殊类型。这种特殊类型只发给一场战役、一支部队的幸存官兵。
——这支特混精锐部队作为远征军先锋,强行登陆被摧毁要塞行星卡迪安的最大碎片建立阵地,牵制从混沌最大老窝“恐惧之眼”里蜂拥而出的敌人,掩护后续舰队展开。
他们身处人类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舰队战战场,被混沌势力调集了一切能动用的力量猛攻。这小小的行星碎片几乎成为了从太空军到陆军,从混沌星际战士到大小恶魔的混沌百科全书。
舰炮轰击、飞机投弹、召唤恶魔、强行空降。恐虐、色孽、纳垢、奸奇座下的恶魔接连出阵;黑色军团、帝皇之子、死亡守卫、钢铁勇士、千疮之子等轮番猛攻。然而,这被摧毁后重新屹立起来的要塞最终没有再陷落。这支十不存一的部队为远征军歼灭三倍于己的混沌舰队,重创混沌超级战舰“复仇之魂”与“行星杀手”,摧毁两颗混沌铸造世界,以打促和使得钢铁勇士和千疮之子保持中立立下汗马功劳。使得恐惧之眼万年来第一次发生收缩。
至于剩下那些,康曼德打着哈哈说“不值一提”。可只要看看其他部队用来送给卓越战友的“桂冠徽章”——包括星际战士与星界军的各个分支,从极限战士到太空野狼再到帝国之拳和暗鸦守卫,从卡迪安突击军和克里格死亡军团到阿米吉多顿钢铁军团与瓦尔哈拉冰雪战士,甚至还有国教与审判庭——“不值一提”就当真的听吧。
在被科普了一堆异宇宙的人类大事件与军队名称后,深受震撼的塔露拉又惊愕地看着康曼德一个接一个地解下了胸前的勋奖章们,将其塞回抽屉,只留下与两人和外面所有人别无二致的建军纪念章。
康曼德合上抽屉,对着镜子检查自己的衣服:“被我吓着了?不至于不至于,我当初摊上这事儿,要负责组织起本地的抵抗力量时,心里发虚。”
“嗯?”塔露拉一愣。
“组织把任务交给了我。我只是个野战部队军官,突然间,我就得担起建设一个新国家的任务。我从指挥自己的部队,变成了负责一国军事!甚至还有政治、经济、民生……你说我心不心虚?”
爱国者点头:“这个,我相信。当初选择叛离帝国的时候,我也心虚。”
“这不能比。我们有了今天这样的局面,不是因为我这个当领导的比您更优秀,而是我有着组织的大力支持。我们投入了许多物质,但更重要的,是我们把最宝贵的人投入了这里。”
康曼德重新走回窗台边,凝视着外面活跃的人群:“从军事到行政,从理论到工业,我们手把手地教你们。而我们这些教你们的人,其实也并没有多么了不起。大家都是智人,装什么装?
“我们这些人中有高尚的星际主义战士,想为被压迫者的解放而战;有朴素的爱国者,想为人联的建设出力;有单纯的好人,想着能帮一个可怜人算一个;更多的则是标准的干饭人,心里只是希望老爹老妈,媳妇孩子能过上好日子,所以选了前途待遇跟风险成正比的地外兵团。
“他们高尚还是卑劣?外人大可以随意评价,反正空对空张口就来,谁的嗓门大谁就有理。
“但他们的功绩,你们心知肚明。”
康曼德长长地出了口气:“我们最先从这穷乡僻壤寻找同志,是因为我们也曾作为反抗者与无比强大的敌人战斗,我们也有‘折下树棍就是武器、雪在嘴里化开就是水、肚子里只有树皮和草籽’的日子。你们看到的一切,坦克、大炮、飞机,神奇强大的机械,都是我们从开垦荒地一点点建设出来的。
“工业化是一个荒唐的过程。而这是为了改变更加荒唐的现状。这需要钢铁一样的人们。钢铁能在哪里找呢?当然是几千几万度的冶炼炉旁。
“一个贵族青年,因为看不惯阶级与感染者压迫放弃前途似锦的未来,自愿变成感染者在最贫瘠的地方生活和战斗;
“一群军人,为了心中的公平和正义选择背叛自己曾为之流血流汗的军旗,在最艰难困苦的环境中坚持战斗。
“乃至,一群被欺辱、被践踏、被忽视的贫穷农民、奴隶矿工和流浪感染者,变成有理想、有纪律、有担当、有文化的战士。他们决意为了自己、亲人和家园的未来搏一条出路,哪怕要跟乌萨斯帝国的恐怖力量为敌。”
康曼德拉开了窗子,让操场上嘈杂的口令与欢呼传进大家耳中。他的声音从一片光芒中传来:“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我们这些人对现在的你们都特别有即视感,对你们的情感很复杂。无论是把这片多灾多难的大地建设起来,还是把被偏见和陋习禁锢的人们扭转过来,都需要钢铁一样的人——你们这样的。
“我们在这里最引以为豪的成果,不是别的,就是你们。”
康曼德看看字面意思翘尾巴的塔露拉和微微挺身的博卓卡斯替,摆了摆手:“好了,言归正传。我们准备上台吧。稿子再让我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