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位理事、正副校长、以及秀知院各年级的实权主任足足三十七人在这里齐聚一堂,共庆这座学院的新理事长登临大位。幸好理事长办公室的面积堪比一座小礼堂,所以倒也不显得拥挤。
四宫辉夜端端正正的坐在主位之上,面无表情,瞳孔中倒映着房间里的觥筹交错,如同一个精致的日本人偶。
这时,殷勤的呼唤声忽然在四宫辉夜耳侧响起。
“四宫理事长?四宮理事长?”
四宫辉夜扭过头,看见了一张中年女性的脸,这个女人嘴唇涂的像火,脸颊因为化妆品的遮掩而显得皎好丰实,但额头眼角的皱纹已经深得藏不住了,每当她露出笑容,盖在上面的粉末便会皲裂,就像干枯许久的田地。
四宫辉夜认识这张脸,这个女人姓香川,出身于平民家族,因得了四宮黄光的赏识而担任秀知院理事,是那个男人在这所学院的应声虫之一。
在接任秀知院学生会长的时候,四宫辉夜和这个女人见过一面,当时对方看向自己时是不折不扣的俯视,甚至还因为自己留意了她的眼角皱纹而恶狠狠的瞪过自己。
但现在,这位香川理事在她面前甚至要弯着腰,小心翼翼的不能让自己的脸高于四宫辉夜的平视,当四宫辉夜的目光落在她的眼角上时,这个女人甚至笑得更加用力了些,脸部肌肉牵动眉梢,遮瑕粉簌簌而下。
四宫辉夜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美貌是女人的武器,就像爪牙之于虎豹,对同性展示自己的年老色衰,就如同老猫收起爪子、向同类翻出肚皮,是最好的示弱求饶方法。
“什么事?”
被四宫辉夜盯住,女人的笑脸不变,但眼珠忍不住左右动了动,显得很是不安。“我就是想和您喝一杯”
看对方那讨好与忐忑交杂的眼神,很显然,和自己来之前所猜想的不同,四宮黄光并不是准备让自己做一个被架空的理事长,自己真的拥有了在这所学院中生杀予夺的权力。
但这一发现并没有令四宫辉夜感到愉快,女孩的心中反而更加沉重了几分。
“香川理事。”四宫辉夜微微侧过脸,平静的问:“你知道前任理事长为什么提名我继任理事长吗?”
“哈哈,还能有什么呢?”香川理事微微弯腰,脸上绽放出了恭维的笑。“自然是因为您惊人的才华和智慧啦。”
“他没和你说过吗?”四宫辉夜微微皱眉。
“啊?”女人一愣,她没听懂四宫辉夜的话,只当是新理事长对自己的吹捧不满意,又连忙补救说:“当、当然啦,如果让我这个俗人来做判断的话,您那天授般的美貌也是绝对不可忽略的要素之一。”
四宫辉夜沉默了下来,她低下头,看着面前任命书上自己的头像,缓缓的抿住了嘴唇。
现在的她,并不开心。
是秀知院的理事长之位不重要吗?
不是。
自从秀知院矗立于东京港区以来,它在四宫家族计划书中的战略权重就从未跌下过第一梯队,每一任秀知院理事长都由四宫家族直系成员担任,任何对那个位置有非分之想的人都将遭到四宫家族近乎疯狂的打击报复。
为什么?因为四宫家族在现代社会中呼风唤雨的能力并非是来自于那两百兆日元的庞大市值,而是来自于“四宮的朋友们”——那些分布在日本各行各地、每一个都神通僞广大的朋友。他们通过四宫家族彼此联系,最后形成一张足以笼罩整个日本的巨大蛛网。
秀知院,就是四宫家族这只巨型蜘蛛用来织酿蛛丝的丝腺——有什么情谊,能抵得过一个人青春年少时经历的美好时光呢?
可就是因为太重要了啊
四宫辉夜在心底轻轻的叹着气。
所有人都在悚然于她无声无息击败了自己的兄长,强令其退出秀知院,但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其实她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的在学生会室里处理学生事务,闲暇时再发发花痴,秀知院理事长的大位就从天而降,落在了她的头上。
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自己身下理事长的宝座,是某个人送给自己的礼物。
这份礼物实在是太重太重了,重到她没办法不胡思乱想。
藤原止呢?她的雪之下老师呢?他现在在哪里?以四宮黄光的贪婪和残忍,那个笨蛋究竟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从那个混蛋手中为她换到这个位置?
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缓缓捏紧,指甲刺得掌心生疼。
含着金汤匙出生,从来不懂担忧为何物的四宫辉夜,有生以来第一次品尝到了心忧如焚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