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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宁生来便不拘于世俗,不慕高门贵妻,不慕滔天权势,反倒怜悯那些褴褛之人朝不保夕。从圣上手中得了原本属于皇后的权柄,也越发有主见,越发不受控。宠爱归宠爱,圣上却只想她做一只有一点小心思的金丝雀。圣上想困住她,又不愿亲自动手,本宫要权,他与本宫做了一场交易。”
仿佛从小与永宁的情谊不曾存在过,沈皇后轻描淡写地叙述着,说到最后反而释然地笑了:“永宁,我曾经最恨的人便是你,你总是那样肆意,想要的伸伸手就能得到,不想要了转首便能放弃。就连我的丈夫也因你不顾世俗,而我只能在家族与权势的夹缝中中汲汲营取。”
说着,她顿了顿,继续道:“有人对我说,他能让人含怨而死,永不超生,永不磨灭,直到人间倾覆,私以为唯有这样才能解我心头之恨。可真这么做了,我却又愧又惧。”
皇帝面上的不耐愈发浓,不顾恭亲王二人如何想,随着一声令下,殿外进来一行身披铠甲之人,欲擒沈皇后。殊不知沈皇后早已布置了人手。
两方人马对峙,沈皇后一改往日温良恭谨,笑得张狂:“各位还是莫要挣扎了,今日过后,我便是这片江山唯一的主人。”
“前尘往事我暂且不追究。沈璧君,你可知你与长生门那些人究竟做了什么?不出几日,整个人间都将生灵涂炭!”个人恩怨抛在一边,柳怀玉厉声质问。
那日,景鸣满目悲悯:“人间大劫,上界使者蒙了天道之眼,唯有神明降世,才有一息尚存之余地。”
人间帝王们与上界有所契约。宋清衍迟迟不愿现身,唯有帝王令能召他前来,以至牵制他的行动。
忽而,殿外有人连滚带爬而来,塞外急报,烽火连天,多国军队集结,战火一触即发。
一阵莫名的恐慌涌上众人心头,恭亲王沉声道:“圣上,情势危急,臣弟无法用三言两语与你说清楚,请圣上即刻召宋先生前来。”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宋清衍强行止住了阵法。若战争爆发,亡灵数目攀升,湮灭之阵提前启动,人间便再无生机了。
除此之外,景鸣再未说什么,彻底稳住了柳怀玉的神魂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结界这边,宋清衍正在为李攸宁输送灵力,因她不曾有修炼的根基,又因灵魂的排斥,感到气血通畅的同时,一度让她疼痛不已。
几日下来,灵魂之力不断提升,躯体无法承受,那人用了术法,二人神魂交融,事后才知,她竟被“双修”了。可他们的本源之力无法相容,灵魂宛如被撕裂一般,她不想再体验第二遍。
“之前我问你如何才能修行,你三缄其口,原是这种法子。”她魂体还处于混沌状态,说话也费力。
“那时我记忆并不完整。”语气中甚至有些遗憾。
这话是什么意思?李攸宁斜睨了他一眼,懒懒地靠在一侧。
对方只是笑笑:“若能早点恢复,时间也不会这般紧迫。”
他断断续续与她说了许多关于这片天地间的事。初时,天道诞下神明,只为创造,而非控制,不会干涉生灵万物,世间也无上界与人间之分。这里的一切在存在与毁灭中度过,历经万千载轮回。
不知何时,天道不再是原来的天道。在此之前的一切皆被消磨殆尽,即便是寿与天齐的神明也失去了那部分记忆。
末了,李攸宁道出了她的疑惑:“为何你会知道这些?莫非你是哪个落了难的神明?”
“非也。”宋清衍摇摇头,“我不过有幸窥探了天道之秘。”
“祂竟能允许你的存在?”她追问道。
“我于祂而言,不过是随手就可捏的蝼蚁。”既是蝼蚁,就不必一一理会。
倏尔,宋清衍的面色冷凝,随手掐了一个诀。一股冰凉之意蹿入她体内。他嘱咐道:“我必须离开一趟,不论发生了什么,切勿理会。”
他离去后不久,系统的声音传来:“恭喜宿主,本系统所需能量已达百分百,即刻为宿主脱离本位面。”
然而,天边响起几道雷鸣,一声比一声惊人,系统又哑了声,说好的脱离位面未脱离成功。
李攸宁走到门边向天空望去,隐约瞧见高空中伫立着一人,被青紫色的雷电击碎。绚烂的光辉染了半片天,好似神明向人间撒下的福祉。
身边的结界仍旧坚实,可内心却隐隐觉得不安。
宫中——
与宋清衍同处一室之人皆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压迫感,即便尊贵如帝王,亦不受控制地软了腿脚,不自觉想要匍匐在其脚下。本不该存于世的柳怀玉此时更是连喘息都觉困难。
殿内一片寂静。
所幸他半点不曾在意他们,扫了眼天边的景象,便消失在众人面前。在一处无人之地,一抹残存的神魂浮现在他眼前,那样貌,赫然与景鸣有七分相似,但更显圣洁无瑕。
“青梧。”
“万年未见,别来无恙,太一。”终见了昔日友人,青梧无喜无悲,只提到人间时,语气中才有怜悯之意,“人间的境况你已知晓,你自创世之初便守着愈发繁重的秩序,我倒想问问,天道当真是被迷了眼,还是明知苍生困难却选择视而不见,只为祂所谓的定数。”
“罢了罢了,我不该质问你,一切皆因我而起。”见太一并未回话,青梧亦收起方才的神色,平静道:“你向世间投下的分身生了反叛之心,不论你如何处置,都盼你让生灵们少受些苦难。”
随即青梧的神魂随风消散去。何曾几时,祂的记忆落在人间,祂的悲悯留存于上界,当二者再次合二为一时,迎来的不是新生,而是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