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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你不能。”阿迷一开口就是打击,“结亲当然可以,许多同门都有道侣。”
“哦——那宋清衍,有没有道侣?或者心上人?”李攸宁撑着脑袋,挑眉问道。
阿迷摇摇头:“当然没有。先生他不一样。”
至于有什么不一样,她再三追问,阿迷也没有透露半分。
院外传来敲门声。
开了门,来人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阿迷把人请进了院子。
那老妇人朝他们跪下,抹去面上泪痕,惶然道:“仙人,求您了,救救我儿吧。老身已失了丈夫与四名孩儿,五郎是我唯一的孩儿了,他若再出事,老身可怎么活啊!”
阿迷本想扯谎,可他终究见不得老妇人伤心难过,扶她在石凳上坐下道:“还请阿婆将事情始末悉数告知。”
老妇人娓娓道来。
她是附近王家村的村民,世代以务农为生。早年丧夫,几名孩儿或因天灾、或因战事相继身亡。独剩一名最小的儿子。小儿子平日勤勤恳恳,闲暇之余读书钻研,誓要考取功名,让母亲享福。
最近不知为什么,也不下地劳作,书籍也再没翻过,成日一副恹恹的模样,不是在睡觉就是在发呆,面色也越来越差。
原本毫不关心的李攸宁忽然开口:“他最近去过什么地方?”
“除了下地,常去他伯叔家帮忙,偶尔去京中卖些药材,买几本书。上月中旬,按例拜祭亡父亡兄。”老妇人据实以告,又求道,“仙人可否去老身家中看看那孩儿?”
阿迷才想说,等先生回来再去,李攸宁却毫不犹豫应了下来。对老妇人道了声“带路”。
“我们现在就去?不与先生说一声吗?”阿迷在小声咕哝。
她瞧了眼阿迷,他平日不是烧火做饭,就是给宋清衍端茶递水打下手,也不知有几分本事。身体才好一半,若真出事,不好交代。况且,他们对她尚有保留,她也不想完全暴露自己的底细,遂先让老妇人在门外等着,独自与阿迷沟通。
“我去,你留下等先生回来。先生问起,你就说,这些日子随他修行,感悟颇多,我也想当一回仙人,帮扶世人。”
魔魅
村庄离他们的小院不近不远,穿过一条被苔藓覆盖的隧道,走了约莫两刻钟,就到了。来回走了半个时辰,也只是微、喘,这老妇人的身子骨也太强健了。
一路上,老妇人喋喋不休地说着往事。
亡夫性情急躁,好逸恶劳,在世时,不顺心了便对她非打即骂。但好在几个儿子孝顺。老大务实肯干,担了家中大部分责任,老天却不曾厚待他;老二老三死于十八年前的役灾。
后来又有了老四老五。两兄弟皆志向远大。老四应召从军,临行前斗志昂扬,愿以军功回报老母的养育之恩,不幸命丧胤岭之战。
普通人的境遇大抵相似,因为时代的桎梏,女性的可选择性又少了许多,命运兜兜转转,只有那么几种。李攸宁莞尔一笑,未做评判。有个问题,更让她好奇:“阿婆是怎么断定,宅子里住了神仙?”
老妇人语气和蔼:“那儿本是一块荒地,老身年轻时上山采摘时常走。那时总嫌山路弯弯绕绕,一走两个时辰,想着碰碰运气,便发现了这通道。一日,五郎路过那地,同老身说,亲眼瞧见它平地起宅院。”
“世间魑魅魍魉繁多,下次,可不要再以身试险了。”心想,宋清衍做事这么草率?
“为了五郎,无论是什么,老身也愿意试上一试。只是仙人,要是我儿……请仙人不要伤他,他不曾做过伤天害理之事。”
老妇人忙活着,为她准备茶水。李攸宁细细打量了一圈,又在外头走了一遭。遇到一村中妇人,发了善心小声提醒:“姑娘呀!快走吧!别再俺们村待着了,俺们村里闹鬼,专挑好看的女子下手,都死了三了。”
她又回到老妇人家中,闭眼坐着,用这两日习得的心法,祛除妄念,保持清醒。
过了一会儿,王五郎回来,忽见家中多了一陌生人,不善道:“你是谁?来我家做什么?赶紧离开!”
李攸宁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过,无半点精神气,面色苍白,眼袋发青,连嘴唇也毫无血色。
老妇人听见动静,怕自家儿子的态度惹恼了“仙人”,不肯帮她,忙放下烧着火的灶台,出来解释:“为娘出门摔了一跤,是这位姑娘出手相助,就自作主张请回了家里。”
“娘!你有没有事?”听了老妇人的话,王五郎顾不得其他,焦急不已,上前查看老妇人的伤势。
“娘没事,刚刚休息了一会儿,好多了。你去屋里歇着吧,这里为娘操持就好了。”老妇人摆摆手。她不敢向王五郎提及身体之事,偏生李攸宁一开口就是问这个。
“王小哥面色极差,该好好休养,以免母亲担忧。”
王五郎面部扭曲,一双死鱼眼阴沉沉地盯着说话之人,寻常人看了必会寒颤不止。
李攸宁丝毫不惧,平静地直视对方。只一会儿,对方又恢复了恹恹的模样,径自回了房,全程未说一个句。
人们常说的撞邪分为两种,一种是被灵怪以吸食生机的目的缠上,另一种则是夺舍。王五郎方才的状态像极了被夺舍,可他对老妇人的关切又是真心实意的。
夜幕低垂,一切归于沉寂之时,凄婉动人的调子随晚风习来:“关山千里,月影寄相思,遥问郎君何时归,不知归期,不知归期。”
习惯性扬手,发现腕上的铃铛早已丢失。她站在屋檐下,等待远处那抹黑影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