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我说话,她便挑了个精美的花灯给我,又递来一支笔。
「浮花千愿,落笔为灵。有什么向往写上来,定会所愿得偿。」
盛情难却,我接过笔思索,在灯身上落下一行字。
「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惟愿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真好呢。」
皇后手指在字迹上滑动,呢喃间同我托起花灯,看着它随风远去,汇入万千灯火里,不见踪影。
身边有妇人语谈。
一个说哪家公子哥一掷千金在乐坊买了个美人儿回去。
另一个咂舌:「这可是飞上枝头了。也不知道女人就多值钱。」
「再值钱也不过是个伶人,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玩玩罢了。」
又一对妇人经过。
「听说了吗,那裴家的娘子,不在家相夫教子,竟出来做生意。那也是她一个女人能干的?」
「可不。她一个成了亲的妇道人家出来抛头露面,成何体统。我要是她,还哪来的脸出门。」
无心再听,折返回宫。
仍是闷闷不乐,乌木齐笑容无奈却带着压迫。
「还真是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
我心里正烦躁,不思量便开口。
「是人太贪心。又要三宫六院家仆成群,又要不起争端分寸自知。真是做了凡人想成仙,生在地上要上天。」
乌木齐笑容凝固,「你这是在说朕的不是了?」
「皇上如果认为自己是这样的人,我有什么办法。」
漫不经心卷着手里的玉穗子,我像是一条鱼,生活是鱼缸。
留也不愿留,逃也无处去。大海在哪里,夜晚没有方向。
「看来朕最近待你的确是好过头了。」乌木齐站起来,已经没有笑意。「这段时间,你就留在宫里好好反省吧。」
丢下最后一句,他负手离去。
宫门落锁,黄昏将尽,长夜又余我一人。
8
我终于尝到了娘曾所受的万分之一的苦痛,在寂寥的行宫等着唯一的主人来临。
宫里所有的女人好像都是这样。
仿佛我们生来就是为了男人,为了子嗣。
然后,在不断地「被选择」中死去。
她们把它美化成爱来麻痹自己,好像这样能把自己欺骗得更快乐一样。
我从来都不向往爱。
爱对我来说,是娘的惨叫,爹的血泪,还有一眼望不到外面的宫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