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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奈何她偏想躲,可愣是躲不了,原本庾浚就是为的她过来的。
“已是许久都不曾见你了,不知道秦姑娘是否还记得钦州大营的门朝哪儿开啊,是否还记得本帅是你主子啊?”庾浚声音冷沉,语调更是不怒自威。
秦黍忙行拜礼请罪,她喏喏不敢语,平时的机敏辩才的一个人如同哑了声一般。
庾浚轻敲桌面,眯起眸子打量她。哪怕现在他心里怒气未消,却也不得不赞一句,她乖觉过分。
她竟好似知道他的性子一般,端是知道在什么时候用什么态度来对他。她知他现在怒意上头,因此在他眼皮子底下不说跟陈岳打眉眼官司探听消息,更是连个平时的舌灿莲花的本事都不使了。她乖觉顺服地承认错误,哪怕这点错误的由头原本也不是如他发作的那般大,可她依旧还是认了下来。
真是个嗅敏异常的丫头!乖觉得厉害!
真是让人借机生事的机会都没有。
庾浚是不承认自己是被秦黍那顺服的样子取悦了才不想跟她计较。他晾了秦黍几息功夫,而后才叫了她起来。
陈岳是个知机的,秦黍一起身,不等庾浚开口他便先已将事情说与她听。
“不知道你还记得那泅水渡山匪吗?”
“泅水渡山匪?”秦黍哪能不记得,她抿了抿唇道:“就是那会使拍竿的那伙子匪徒么。”
她话音刚落,上首的庾浚面色又冷沉了几分,但秦黍这会儿没注意,因为这会儿陈岳的面色并不好,秦黍的心思倒是被陈岳引走了,她一边思量一边猜度着陈岳的脸色,道:“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那帮子人坐地起价要将买路银子涨了?还是你的商船被劫了?”
陈岳心道,要只是这般还就好了。
陈岳小心地觑了庾浚一眼,而后便摇了摇头。
他这一眼,秦黍倒是没漏看。她眼珠子微转,眼睛上撇瞄了庾浚一眼,这会儿她也不说话了,只等着陈岳自己主动张□□待事情了。
陈岳原本还等着她问,然后这事情的前因后果便能顺理成章地一句一句出来。可谁想秦黍竟半道儿打住了。秦黍不问,陈岳话却不能不说。于是他便只能一边小心觑着庾浚的面色,一边交待事情的来龙去脉。
秦黍听完之后才明白这杀才为什么这般小心了。她心里大叹一声,果然事到临头,人最后只能靠自己。原想着这厮能在话里提点她几句,谁承想,这人竟想着拉她一起担庾浚的怒火。
她抿了抿唇,小心地觑了一眼庾浚,而后才启唇轻声道:“钦州军是步卒,前次与胡虏对上而后失利,便是因为步兵没有骑兵的机动灵敏,再加上马背骑射本是蛮族之长,所以这次是以己之短对敌之长,虽败但却不算大败。这次亦是同样道理,那山匪有地利之势,”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她没注意不知道什么时候屋里已经没有那一哒一哒轻敲指尖的声音了,庾浚看着她,冷声道:“说下去。”
第93章
秦黍看了他一眼,继续道:“钦州军此次剿匪为便宜行事,用的是楼船。楼船在江面,一要看水势,二要观风向,本就受条件所制,再加上船体庞大,那山匪又有那拍竿,这——”她抿了抿唇,觑了一眼庾浚道:“不敌,也是情理之中。”
庾浚募地拍桌,眼里泛着怒气,语气更是冰冷,“你居然说这是情理之中?!”
哪怕是在赵州受挫,庾浚都没有此次怒火之盛。胡虏若是那么好打,赵王军不会苦守赵州边境这么多年,是以赵州一役他虽惨败,但也自知是实力不敌的缘故。但那群山匪又有何能,竟让他一千精锐受挫?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秦黍看着庾浚那怒不可遏的样子,很是理解他的心情。钦州军是受过训练的正规兵卒,庾浚在他们身上费了很多力气,如今却被那些游兵散勇,甚至可能还不是游兵散勇的山匪给痛击至此,换成她是主帅,她也得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况且军队最讲士气,钦州军的士气一连受挫,很可能就会一蹶不振。
她想了想便没有立即开口说话,而是等着庾浚将怒气宣泄出来了,心情稍许平静后,她才不疾不徐地开口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这一时一次的败并不打紧,要紧的是我们不能次次都败。”
她这句话简直是戳到了庾浚的痛点,他眼眸一利,正又要发怒,就听秦黍又道:“我们需得从这败中汲取教训,方能有所长进。这群山匪得胜,无非是得利于三点:一是他们以逸待劳,只需守株待兔便成;二是他们有地利之便,我们在水上,他们在陆地上,钦州军受制于人也是能理解;三是他们还有拍竿这种武器,简直就是用来专克楼船的。”
秦黍这番话并不客气,甚至和她顺服的姿态截然相反,庾浚冷笑一声,直接打断了她,“你这教训倒是吸取了,那你想出了制敌的法子了吗?”
庾浚冷眼地看着她,静等着她的下文。
秦黍刚要说,视线不经意间从庾浚带着薄怒的脸上划过,她便又顿了顿,佯做思量的样子,半晌过后才反问庾浚:“主上此次剿匪,目的是什么?”
庾浚觑了她一眼,目光沉沉,然后才道:“一为肃清玕、秀水路的匪患;二是练兵。”
秦黍低垂着眉眼,轻声道:“这……练兵效果我们已经知道了,剩下的便是肃清匪患了。兵家有云‘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庾浚眼眸一眯,桌面上的敲击声再次响起,半晌过后,他看向前方那个一脸乖顺模样的人,她低垂着眉眼,稍不留心就会被她这身上假做顺服的皮给糊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