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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可以用屯田来补这缺口,可眼下是隆冬时节,田地再早也得到了开春时节才能耕种,再候上那么几月播种耕耘时间,最早能见粮食都要等到夏收才行。可这么几个月的空当,人一旦收了进来就不可能不吃饭,这么些张嘴,哪来的银钱去填?
卢先生沉吟片刻,他觑了庾浚几眼,庾浚察觉到,不由地说:“先生有话不妨直说。”
“陈岳先前不是说那张药曲方子快成了吗,”他顿了顿,似有些犹疑,片刻后才道:“以我看,您不如改换该换念头,让陈岳拿了方子去府上。”
“去府上?”庾浚抬首看向卢先生,看了看他神色道:“您直说便是。”
卢先生轻咳了几声,“主上,事急从权,原先那方子是您谋来孝敬家主的,但如今我们已到这份上,何不如让陈岳拿了那方子卖了。”
卖了?卖与谁?
庾浚一个心念回转便已了然卢先生未尽之语,他还待迟疑,便又听卢先生道:“陈岳说这张方子的钱还没有给秦姑娘。最近秦家曲房已停,秦家家里还养了些伙计,不日前,这秦姑娘又是运了一批粮过来,眼看就要捉襟见肘起来,陈岳说这张方子的钱,秦姑娘是眼巴巴地瞅着要呢,估计是没那时日能让他拖的。”
话都说到这地步,庾浚还能如何?
他轻敲了敲桌面,嘴里提醒了一句,“让陈岳小心行事,莫暴露了行迹。”
卢先生明白他的意思,主家那头并不认识陈岳,也不知晓陈岳就是庾浚的人。庾浚这是让陈岳在跟主家那边交涉时莫暴露了自己。
这话题一结束,庾浚嫌这帐子里空气闷,便邀卢先生出来走走。这冬日时刻,营地里的士兵除了操练便是在营帐中休息,这会子整个大营也是寂静地很。
长靴落地,薄雪被压实,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主上,盐引之事可是有了变故?”卢先生思忖片刻,还是将这话问了出来。
一开始,这盐引就是秦黍提出来用来换军粮的,可今日谈及军粮一事,庾浚连献给庾滉药曲主意都打了,却一字未提盐引的后续,这由不得卢先生心里泛起嘀咕。
庾浚回首,侧眸看向卢先生,他讶异地道:“先生何出此言?”
卢先生便将自己的思虑说了出来。
庾浚一听,负手看向远处连绵山脉,目光深邃,半晌后却是说起另一桩事,“先生觉得这秀水镇如何?”
卢先生迟疑,不知他怎么突然提起了这个话题,但停顿片刻,还是道:“依山傍水,土壤尚算肥沃,是个好地方。”
“我也觉得它是个好地方,”庾浚接了他的话,然后语气便是一转,“但它还不够好。”
卢先生不解。
庾浚却不打算为他解疑,而是自顾自地道:“赵王为了抵御胡虏,将赵州城防修的异常坚固。我们此前与胡虏一役,战火蔓延,但那些城墙岿然不动。正是有了它们,赵州才能在胡虏经年不绝的南侵之下迅速恢复生机。”
说罢,他伸手指向了前方山脉,“如今我们也有这地势之便,何不仿照这赵州,将秀水镇的城防也立起来。”
“您是想将盐引用在这里?”卢先生稍一想,便明白了庾浚的意思。
庾浚颔首,他侧头看向卢先生,“我守在秀州,看的却是潭州的门户。潭州在荡水的上游,眼下朝中局势看着便是不好,有些事我不得不防。”
卢先生眉头紧锁,可这又怎么防?潭州盘踞的是西南王这个庞然大物,他手上握有八王兵卒,哪怕钦州军鼎盛时期也不能与之抗衡。
庾浚好似知晓卢先生心中所想,他淡声道:“圣上只让我盯着潭州,却从未交待过我,若是西南王有异动又该如何,所以我自然也不会想着以卵击石。”
卢先生看着他,“那您怎么想着建秀水镇的城防?”
“他们自家人斗便斗了,到了最后这皇朝还是姓杨。”庾浚扯了扯嘴角,泛出一丝冷意的笑,“可我不能让我手下这么多的将士平白无故做了他们刀下亡魂不是?”
这皇朝怎么乱他不管,但他要将自己手底下的人、手上的地盘护住。
第90章
秦黍回到秀水村,一进家门,就见到候在这里多时的沈宗。她看向坐在一旁陪着聊天的沈海,沈海适时地说道:“村长找你说点事儿。”
沈海说的是“村长”而不是“村长爷爷”,这说明沈宗此次过来纯是公事,秦黍一听心里便有了数。
沈海将地方让了出来,秦黍看着他出去,没过一会儿她就听沈宗开口,不消几句话秦黍就知道了他的来意。
她轻敲了下桌面,抬眼看向沈宗,“村长,冬日买卖难做,您来了这半晌,见到我们院里传出干活的动静了吗?如今家里的伙计都在猫冬,家里买卖却又停了,我们家的吃食嚼用也在精打细算着。这里也实在没有什么活计儿给那几户安排的。”
沈宗早在前次几回接触沈海时,就知道了秦家的态度,如今也不过是还抱着一丝希望罢了。如今听见秦黍这一说,他也算是彻底绝了心思。
只不过在要离开之际,他还是嘱咐了秦黍几句,“你们家里的这么大的买卖,你们自己也要当心。”他的话并没有往透里说,但秦黍一听,抬起眼看他,对上沈宗的视线时,顿了顿,她心思一转,思量了片刻才道:“我这里倒是有一条生路,就不知道那几户愿不愿意了。”
沈宗一走,沈海就和宋老爹从隔壁的院子里钻了出来。沈海一见秦黍就道:“你没将事情应承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