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伙房那头没让等多久,他们进来送酒菜的时候,卢先生也悄没声息地回来了。
等伙房的人退下,几人便在庾浚的示意下围着摆放饭菜的桌案坐下。秦黍是个初来乍到的,她束手束脚地坐下,所有的行为举动都照着卢先生、陈岳这些老人来。
大抵是因着武将的身份,庾浚虽然吃饭礼仪挑不出错,但速度却是不慢。也幸得他这份不慢,倒是很快地就将秦黍从这顿食不下咽的饭食中解救出来。
说实话,这还是秦黍自来这大燕朝,头一遭遇上这吃不去饭的时候。
饭后,秦黍托词离家时日已久,要早点回去报个平安,这才从庾浚眼皮子底下离开。
这来时的路上是她和陈岳做着伴儿,这回去的路上自也是他们俩一同离开。原本秦黍打算自个儿回镇上,还是庾浚见着外面风雪渐渐大起来,吩咐陈岳将人送了回去。
大帐中,桌案旁,庾浚给卢先生倒了一盏茶,伸手将茶杯推了过去,“先生觉得此女怎么样?”
卢先生端起茶杯,低头喝了一口,待嘴里尝出点滋味来,才道:“可用。”
他虽然对商人和女子皆有看法,但论起事来却也公正,并不会因着自己的那一点私念,而罔顾事实。
可庾浚想问的却不是这个,他索性将话点破了,“我不明白的是,她是凭什么这么肯定我庾氏手上有盐引的?”
庾浚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坐姿,端起茶杯,看着里头晃荡的水波,抬起眼看向卢先生,换了个说法,“或者是说三大姓手中都有盐引。”
秦黍说的那般笃定,就好像她深知三大姓一切隐秘似地,但偏偏她却不知道郗、庾不睦这样朝堂中尽人皆知的消息。
这一点在庾浚看来实在是不解得很。
他们是豪族不假,可盐铁官营,明面上大族是不能跟盐铁挂钩的。可秦黍仅凭着他们是大族,便就笃定他们手上有盐引,这因果之间过于牵强。
可庾浚哪知道,秦黍是个带外挂的,她凭着她前世那点历史学养,深知世家大族的权力有多大,盛时,只手遮天也不假。但这大燕朝的势力盘根错节,又是藩王又是大姓,跟前世哪个朝代都不符,一时间倒将秦黍弄迷糊了。
后来她自己细思量下,估摸着,这三大姓的势力可能远不及前世那乱世时的世家大族,毕竟有那握着兵权的藩王挡在前头,但比之普通的官宦世家可能要厉害些。
直到在玕州听到庾氏养私兵的事儿,这私兵一出,秦黍便嗅到一股乱世将开启的苗头。既然都敢豢养私兵,这插手盐铁,便是顺利自然的事情了。
这是秦黍的因果逻辑,但庾浚却不知她这般逻辑。所以他这会儿看秦黍却有种雾里看花、所有的一切都是朦朦胧胧之感。
第82章
出了钦州大营,秦黍就悄然松了一口气,这庾浚的气势太吓人,面上又是个惯不露声色的,她瞧不出他内里的情绪,这在他身旁就不免老是提着一颗心。
秦黍脸色这么明显,陈岳也是个人精儿,心下稍一转便能猜出她一些想法来,“主子是个好伺候的,在他手底下办差,只要将他吩咐下来的事儿办好了,一般情况都不会找咱们麻烦的。”
秦黍想了想,“那遇到不一般的情况呢?”
“不一般的情况啊……”陈岳背靠车壁,摸了摸下巴,道,“前些日子老莫倒是赶上了这不一般的情况,估摸着时间,那会子正赶上主子被裴氏退了亲。”
秦黍捂脸,叹气道:“大哥,你用词得注意点,得亏现在不在钦州大营了,不然我要和你一起吃挂落。”
什么叫被退了亲?
这样的字眼也敢往庾浚那张煞气逼人的脸上靠,她连想都不敢想,偏陈岳还就敢说。
陈岳讪讪一笑,“这车厢这会儿不就你我么。”
适时,外面赶车的车夫甩了一下马鞭,吆喝了一声。
秦黍就看着陈岳。
陈岳:“……”他也没想到脸打得这么快。
车厢静了一会儿,秦黍还是有些好奇,不免又将前头话题扯了过来,“那莫掌柜后头又如何?”
“如何?也没怎么如何吧。就是人被打发到了潭州的地界儿管理那头的药堂去了。”陈岳并没将这点惩罚看在眼里,所以话说得轻飘极了。
秦黍却张了张嘴,半晌才道,“这还叫没怎么啊?!”一下子就将人发配了,虽说那潭州算不上什么穷山恶水的地儿,可那不是有西南王在,这样的地方哪比得上在自个儿熟悉的地界儿好啊。
秦黍抿了抿唇,稍微凑近了点陈岳,“咱主子这看着就是心里不痛快极了。你说,别是咱主子惦记着那裴氏女吧!你要心里有数,趁早指点我,我也好留个神儿,省的别到时候步上了莫掌柜的后路。”
“裴氏女啊,”陈岳似在回想,他蹙着眉道,“我倒是记不起来主子和这裴氏女的什么事儿来,”他侧头看向秦黍,“这样说来,主子好像也不曾倾心过她啊。”
外边马蹄嘚嘚响,秦黍没忍住别了他一眼,这男女之情真就这么简单就好了。眼见在陈岳这儿打探不出什么有用消息,秦黍想着还是有空给莫掌柜去个信吧,总觉得莫掌柜比陈岳要靠谱些,他又是庾氏家奴,定是比陈岳这厮知道的多些。
他们从钦州大营出来时,时辰已不早了。马车驶到秀水镇,天色便彻底黯淡下来。秦黍就没回秀水村,直接回了在镇上的宅子中。
她这次远赴玕州,在玕州耽搁的时间也不短,中间走陈岳商道捎了几封信回来,是以她的近况家里倒是知道,倒是家里从来没去信过去,这家里的近况她却是不怎么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