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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处闹得不成样子的时候,今儿巡街的官兵才匆匆过来,一来就用木棍朝裹缠在一起的人狠狠打了几下。
那丈夫是个倒霉的,他在外围,那木棍尽往他身上招呼了,他嗷嗷地发出大叫时,沈海扯着秦黍带着宋大郎早了这对夫妇三尺远了,深怕退慢一步,那不长眼的木棍就挨自己身上了。
那样一来可着实吃不消啊!
官兵凶神恶煞地吼道:“闹什么呢,知不知道这一片归谁管的,就敢在这儿闹!”
这巡街的差事是轮换着来,是以这次又是两个生面孔的官兵。秦黍踮着脚探头看过来时,没见着熟面孔,偏这会子杨婶又没来,她直觉这次要完!
这正经的军营出来的兵可不比县衙里的衙差啊,要是没个熟人的情面,今儿哪怕秦黍他们使了银子,少说也得吃上一顿皮肉之苦啊。再赶上人心头不痛快了,那棍棒下要用了些暗劲儿,那人可指不定就废了啊。
正当秦黍眉头紧锁想着法儿的时候,突然就听人沉声道:“这是怎么了?”
秦黍抬眼看过去,来人气度不凡,看着双十年纪,着一身玄色锦衣,左右更是随侍了两个护卫。
被问话的官兵见到了人反射性就要抱拳,还是瞥到那人眼里的警告,他才临时该抱拳为躬身,“公子。”
他道:“就是一群闹事的人,属……我这就处理。”说罢便招手,打算和身旁的另一名官兵一起将眼前这闹事的几人拿到行刑台前实施军杖。
还是那领头的人眼一瞥,不知瞧到了什么,对身旁的护卫耳语了几声。那护卫就走到了秦黍跟前,对秦黍道:“我家公子有请。”
那过来要拿人的官兵手一顿,秦黍忙拉着沈海和宋大郎,急声道:“我们是一起的。”
那官兵便和护卫对视了一眼,护卫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那两位官兵便一人一个将那对夫妇俩押走了。
早在巡街官兵拿棍棒打人时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便如鸟兽散了,是以等着官兵带着那对闹事的夫妇走了,这附近便只剩下秦黍和这贵人一行人了。
那护卫还在等着。
秦黍便安抚性地拍了拍沈海的胳膊,将他和宋大郎留在了原地,自己跟着护卫走到了那公子的近前。
秦黍看着人,也没行礼。她只当刚才那俩官兵的一通做派她都没看见。
对于秦黍这么明晃晃的装傻充愣,那位公子也不计较,他只是将秦黍打量了一番,然后便淡声道:“看来今天是没卜过卦就出门了。”
秦黍神色便是一动,原本微微低垂的眼就霎时抬起来,朝着对方就看了过去,直看进那人犹如深渊一般的眼里。
对视几秒,秦黍便垂了眼,露出柔顺的脖颈,头也低垂下来。
第37章
庾浚看着这小丫头一瞬间就乖顺起来的样子,唇角微不可见地轻扯了扯,还是挺乖觉的。
等罩在身上的那股气势不见了,秦黍才松了一口气。沈海他们一见那贵人走了,忙围拢过来,问道:“刚刚那位贵人你认识?”
秦黍摇头,她思索着,突然眼神就一凝,她知道刚刚那位贵人那番话的由头出在哪儿了。
来这大燕朝这许久,她也就在药铺那条街上,拿着铜钱卜了一次六爻卦占了一回吉凶。也许就是那回不小心被人撞见了。
沈海碰了碰秦黍的胳膊,“丫头,那贵人还跟你说了什么?”
秦黍回到鱼摊前,抬手搽了一下被汗打湿的眼睫,那咸湿的汗水不小心沾到了眼睛里,顿时火辣辣一片,她眨了眨眼,那刺激出来的泪水就被她收了回去。
“那位贵人跟钦州军营脱不了干系。”她没回沈海的话,却又突兀地丢了一句出来。
那不远处的行刑台上的阵阵惨叫声刺激着沈海、宋大郎的耳膜,他们不禁打了一个寒噤,也不知是被那惨叫声吓得还是被钦州军名头唬的。
秦黍虽面色平静,看着比沈海他们要好些,但内里却也早已波涛汹涌,倒不是被那行刑台上的惨叫惊着了,而是还陷在和刚刚那位贵人对视后的余波里。
她打了个寒噤。
那是一个真正的上位者的眼神,无波无绪,无情无感。看着那双黑眸里的自己,秦黍只觉得那仿若只是一个死物一般。
这是第一次,秦黍真正意会到了,什么是命若草芥之感。在真正的掌权者的眼里,她们这些平民百姓不过是蝼蚁啊。
凉意从心底泛起,这是自来了这大燕朝之后,秦黍第一次生出命运无法掌控之感。
遭了这一场,秦黍三人都有些焉焉儿的。等杨婶过来出摊时,乍一见这场面还有些稀奇,“哟,这都怎么了?”
秦黍打起一点精神头儿,把先头发生的事儿简单地和杨婶说了一遍,杨婶听完立马就道:“唉呀,今儿你们是真走运啊,那行刑台上可是不好去的,从那儿下来的人不死都要脱层皮的。”
秦黍扯了扯唇,“可不是,今天来得那两位军爷我们也不认识,就这么撞人棍棒下了。”
说来说去,还是这些日子太顺风顺水了些,秦黍便有些忘形,居然明知这是钦州军管辖的地界还敢屡次犯禁。现在细想来,她潜意识里还是仗着杨家在军营里的关系,想着无论如何,在巡街的官兵眼里多少是有个情面的,却不想这次当真是险些撞在了枪口上了
杨婶看了一眼左右,然后压低了声音道:“我听我家大儿说,这巡街的轮休制度可是他们将军定的,一年下来,整个钦州军营里的兵都要往这地界走上一遭。我在这儿摆了这许久的摊子,就你杨大哥,也就那会儿碰见了一次。真要说起来这一年能碰见两次可都算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