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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少,这短短的数十分钟,甚至不够矢目久司想好哪怕任何一个,关于如何逃避两位警官先生盘问的借口。
听着耳畔热络到依稀如初的交谈声,在长久的沉默之中,矢目久司心头忽然泛上了一抹无法忽视的疲倦。
他忽然之间,就对自己过去曾经度过的二十几年时光,产生了强烈的质疑。
——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这个问题,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一个哲学命题。在时光的洪流之中,有无数从愚昧、浑噩中惊醒的灵魂,曾经一遍又一遍问过自己这样的问题。
这个问题有没有标准答案,矢目久司不知道。甚至这个问题究竟有没有普世意义上的答案,矢目久司依然不知道。
可他却还是如此质询着自己,就仿佛这道题唯一、且无可被替代的价值,正是提出这个问题、然后去思考、尝试破解它的这个过程本身。
在这场无法终止的生存游戏的谎言里,要想不被碾碎在命运的转轮之下,矢目久司不得不进行着如此清醒的思考。
——那么,我又为什么,会选择这样的人生呢?
四年前,当眼前混沌的黑暗被一抹微光刺破时,躺在组织医疗部病床上的矢目久司缓缓睁开眼。第一眼,他看见了站在窗边、咬着烟蒂擦试着伯莱塔的琴酒。
缥缈袅娜的白色烟雾笼罩在男人高大的身躯周围,丝丝缕缕的,让矢目久司看不清、甚至至今也无法想起男人当时的表情。
琴酒从来不是个体贴的人。当他发现矢目久司正因为失去记忆而迷茫警惕时,他恶劣地笑着,靠了过来。在走到床边时,他猛地俯下身,朝着矢目久司的脸,呼了一口呛人的烟气。
“冰酒,”银发黑衣的男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你是BOSS的狗,也只会是BOSS的狗,认清这一点。”
曾经的矢目久司对此没有丝毫质疑,十分温顺地,认可了这个对当时的自己来说全然陌生的新身份。
他不好奇、不怀疑,因为不管他曾经是谁,都无所谓。对于失去了过往二十几年的记忆的人来说,矢目久司的人生已经单薄到,必须用新鲜的、沉重的记忆去镇压,如此才不会随风飘散、消逝的程度。
矢目久司对于生存的欲望向来很淡,有人这样安排了,他就这样去做,不问缘由,也不在乎结果。所以他安安分分经营着「普通宅男矢目久司」、「漫画家春山」、「代号成员冰酒」这三重身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到最好。
曾经他对此不置可否,可直到今天,矢目久司的心里,却如同被蚁群啃噬一般,在阵阵酸麻痛楚之中,无可回避地升起了这样一种假设。
——如果,在他最初遇见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的时候,他不是「冰酒」,而就单纯只是「矢目久司」或者「春山」的话……
那么,在这个时刻,他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再忍受脱口而出的一个接一个谎言……所带来的的惶惑与煎熬了呢?
这种注定无法实现的假设是没有意义的。冰酒不应该去做这样可笑的事。
但,在这一刻。
他只想当矢目久司……哪怕只有一瞬间。
“……对不起。”
模糊而且含混的声音,微弱到就连声音的主人都听不清自己在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