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膝行着从桌上取来一本账簿,双手呈给李局。
李白龙冷眼接过,翻了几页,突然问道:“按照朝廷制度,州郡的同文局可以自行置措募给健士差役,这权力被谁夺了?”
“倒……倒也没有。”
徐大人低声道:“只是府署诸衙惫懒,算准了本局若要募人,费用须自行筹措,他们指使各行诸店,严格限制上交的孝敬使费,又打好招呼,使花州民武游勇悉数不得应聘同文局,又有许多派驻小旗掣肘,所以……”
李白龙冷笑点头。
人事权掺了沙子,财权经济严格控制。
这样一来,便是能组建武装执法队,也难为无米之炊……
牛逼啊。
不仅夺了同文局权柄好处,还将同文局死死压住、使其无半点翻身余地,若是想做到如此地步,并非一部一门能够完成。
须得花州官场同心协力。
看来同文局留下的波纹,每一个兄弟单位都吃得很饱……
他想了想,看向徐大人。
徐大人还跪在地上,眼巴巴抬头瞧他,可怜兮兮的样子。
“老前辈,快快请起。”
李局换了脸色,笑着将他扶起、扶着他坐到桌前。
“花州境况,弟已尽知。”
他微笑着拿过笔墨纸砚,为其磨墨:“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请前辈答允,做成此事之后,前辈就可以从容赴任、脱离火坑。”
徐大人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好!
早知这位解元郎素有侠名,而且年纪轻轻,恐怕看不得眼泪、见不得可怜、听不得哭喊哀求,果然,不枉我一番伏低做小也!
他小声说道:“不敢辞尔!下官不敢辞尔!”
“那就好。”
李白龙双手捧笔递过,笑容真挚。
“同文局前辈以下,种种贪赃事,渎职事,枉法事,乃至与府衙诸部龃龉,种种侵占事,官商勾结事……请前辈勿惜笔墨,尽数写来。”
徐大人心神俱震。
他差点拿不稳笔,心跳加速,过了一小会儿,勉强露出笑容:“这……这不合规矩吧?”
李白龙曼声道:“诸府侵占权柄,也不合规矩吧。”
“不是,我是说……”徐大人小声道,“我、我作为同文局主官,调任前居、居然把……”
他说到这里便住口。
可潜台词显而易见。
离职前把所有下属同行的丑事爆了个干干净净、交给摩拳擦掌、不怀好意的下任来肆意发挥,这完全是官场大忌。
这官场上的墙四处透风,消息灵通无比,事情传出去后,他到了翔宁府为官,还要不要混了?
新职场的同事们得怎么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