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一些早就习惯聚光灯的选手,大家在此之前都只是普通的高中生而已,参加最大的活动也不过是学园祭,就算是还未上场的巫马星津心里都有一丝察觉不到的紧张。
在观众眼里,永山凉子手中的拨片令人眼花缭乱。
与现代曲谱融合的三味线,和永山凉子身上华贵的传统和服形成强烈的反差感。
一些对三味线不感冒的观众,本来注意力还在少女清纯可爱的脸蛋上,现在无一不陷入深深怀疑里,掏了掏耳朵发现没有问题。
你告诉我这是民族乐器?
经过永山凉子的改良,她手中的三味线琴摆脱了曲高和寡的偏隘,尤其吸引年轻一代的观众。
有心思活络的经纪人开始心里盘算着去向永山凉子购买版权了。
台下的评委席中,一位盘着头发,束起发髻大约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啧啧称奇。
“之前看大选上的《劝进帐》还以为年纪轻轻就拘泥于老一辈的教导里,没有一点年轻人该有的活力。
没想到永山选手居然可以开发出新的风格,看现场的反应效果很不错。”
“作为一个艺伎来说,仅凭借手中的三味线就走到这里,已经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
“艺伎安身立命的本钱可不只有三味线琴。”
另一位评委是个穿着朴素黑色和服,头发斑白的老头,南园云话音中透露着一股怀念的意味。
“除此之外的意味,绝不是三两句话就可以简单形容。”
年轻时,南园云拿着书费偷偷旅行,顺着铁路徒步走进了一座山坳中的村庄。
当地的村民听说有个了不起的大学生,对他十分热情,六十多岁的村长三部刑男将南园云邀请到家里做客,盛情款待。
在为他接风洗尘的宴会上,南园云第一次见到了那名叫做雪子的艺伎。
就像名字一样,雪子就是像是雪堆的人儿般洁白无瑕,牵扯着南园云的心神,全然不像这种偏僻地方会绽放的花朵。
雪子缠着他讲东京的新鲜事,他被雪子纯净的气质吸引,两人一见如故,宴会结束后在廊下相谈到深夜,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
接下来的数天里,南园云每次出门都会寻雪子作伴,雪子欣然相随,并且拒绝收他的钱。
当然,如此偏僻的地方,艺伎只有雪子一人。
每当晚上时,雪子就会被人拉去参加各种宴席,游荡在各色乡下男人的推杯换盏中赚取微薄的报酬。
即便饱受艺伎馆的盘剥,即便要侍奉粗俗失礼的客人,面对他,雪子的笑容依然纯净美丽。
南园云知道这是艺伎的生活方式,但身为一个手头拮据的学生,他却不能对此劝说一个字。
临行前,雪子取下了他衬衫上的第二颗纽扣攥在手心,独自坐在寺庙的台阶上弹奏三味线琴,静静看着他走下山腰。
南园云留下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最终消失在明红色的鸟居里。
得知南园云要离开,三部刑男村长拄着拐杖带了全村的人来送别,并且送了南园云许多的伴手礼,大多是乡间的蔬果鱼肉,新鲜的还在滴着露水。
南园云感激的向三部刑男村长告谢,随后踏上回到东京的火车。
火车的硬座上,南园云耳边仿佛残留着寺庙台阶前那悠扬,颤动魂魄的三味线音,让他辗转腾挪,怎样也无法静下心翻阅学生手册。
升入大学后,南园云接触了形形色色的女人,总觉得她们尽是些笑容俗艳至极的花蝶。
每当在高档酒吧和那些女人喝五颜六色的鸡尾酒时,看到里面最后剩下的透明的冰块,就会想起雪子纯净的笑容,心头那一块空缺怎样也无法填补。
四年后,已经是民俗学博士的南园云在十一月份的秋末,鬼使神差的回到那片山坳。
艺伎馆荒废的杂草丛生,袅无人迹,枯黄的落叶覆满院落,雪子生活的房间也变得破落不堪,不复记忆中整洁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