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瀑布的外层是厚厚的冰,而里面却是激烈地,一刻不停地往下流动的水。
月楼还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奇景,瞬间被吸引住了。神便顺势提出,让她提前启程,过去瞧一瞧。月楼纠结了几天,还是决定答应神,提前离开——她终究是要走的,早晚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想明白了这一点,月楼便开始收拾行囊。
她要一个人走,便没准备带太多东西,也没有带宫女仆人,只收了几件常用的衣服,带了些钱财,神又给了她一只笔防身,准备了车队把她送到那座城市,从此以后的路,都要她自己去走了。
她没什么行囊可以收拾的,但神给她的笔,倒是可以给秦燕瞧个稀奇。
月楼带着秦燕上了三楼。
小楼的三层落着锁,平常除了一个扫洒的宫人,也不允许别人进来,秦燕算是第一个。
三楼没有家具,只有一座巨大的神像,原本是供给栖霞殿的娘娘们祈福用的,后来这楼变成了月楼的,这座神像,也理所当然地归于月楼了。
“这神像……”秦燕见到神像的第一眼,就疑惑道,“……有脸?”
西京的神像大多是没有脸的,或者说,大多只有一个模糊的五官,有些神像的脸干脆就是一片空白——毕竟也从没有人见过神,在西京的请神祭奠上,最后一步是用人牲的血画出神像的脸,就更没有人会在神像上雕刻出五官了。
“是。”月楼也仰起头看着神像,笑道,“是我雕上去的。”
秦燕疑惑道:“看这痕迹……怎么不像是最近的雕刻?”
月楼走上前去,那神像实在是太高大了,她站着,却只能触碰到神像的腿,她摸了摸神像,说:“这确实是很久以前的雕刻。”
“以前一个人在小楼,没有宫人,也没有照明的烛火,晚上实在害怕,就喜欢跑到这里来,靠着神像入睡。”月楼轻描淡写地说,“后来闲着无事,就自己摸索着,雕了一张脸,这便是我心目中神明的形象,那时我总是想象,神明降世,来保护我。”
她一笑:“没想到幼时的想象,有一天居然能成真。”
秦燕静静地听着她的诉说,虽然月楼只有寥寥的只言片语,但她的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小小的身影,那是幼时的封月,穿着单薄的中衣,在没有光的深夜里,靠着这座冰冷庞大的神像,汲取一丝安慰,陷入想象里被天降神明拯救的美丽梦境。
“所以后来神明降世,就长着这一张脸……”秦燕问,“所以其实是先有的这座神像,才有了神的身体,祂按照你的想象,塑造了自己,对不对?”
月楼点了点头。
神像的前面,摆着一张大大的方桌和两把太师椅,方桌上没有供品和香炉,反而放着几卷画纸和笔墨纸砚。
秦燕问:“这是?”
月楼有些不好意思:“我还能画些画吧,先生看我喜欢,最近在教我画画。祂说如果我能把以后见到的风景都画成画像,寄回来给祂看看,就算是我替祂看过了。”
不知为何,秦燕的眉头一跳。她下意识觉得神的这句话很不对劲,就像是……就像是……就像是什么呢?一时半会,她也想不出答案,只是有一种隐约的不祥预感。
“不过,要给你看的不是这个。”月楼把双手伸到秦燕的面前,做了一个抓握的姿势,过了好一会,有隐约的雾气逐渐在她的掌心凝成一只毛笔的样子,但非常不稳定,若隐若现,始终没有变成实体,又过了一会儿,如雾般散去了。
月楼摸了一把自己的额头,秦燕才发现她额头上全是汗,连忙用帕子给她擦了擦:“这是什么?看起来有点像是……”她的语气里掩饰不住的震惊。
“嗯。就是先生的神力。”月楼有点高兴,又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我还很不熟练,先生说慢慢练练就好了。这笔是先生给我防身用的,本来想给你看看,它能绘物成真呢。”
“以后出门在外也不用担心了,衣服可以画,食物也可以画,钱也可以画,武器也可以画。”
“怪不得大人放心让你一个人去。”秦燕道,“原来是有这支笔。”
月楼点了点头,心说:不只是因为这笔。还因为,她现在可以算是半神了,没人能伤到她。只是,这就不能同秦燕说了。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走?”秦燕问,“我去送你。”
“很快!”月楼笑着道,“很快……就在初八。”
……
初八很快就来了。
初七的晚上,宫里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是皇帝牵头举办的,名义是为月楼践行。不同于皇帝之前办的宴会,这一次,朝堂内外,无数大臣和官眷都特地求了帖子赴宴——封月殿下的践行晚宴,没有人敢缺席。
无论是皇帝皇后,兰贵妃还是大臣,所有人都以为月楼会来。虽然她一向不太理会他们的自娱自乐,但偶尔也会做做面子,并不是真的不通人情。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么久了,月楼从没有找他们算过帐。他们从最初的战战兢兢到后来的松一口气,几乎以为月楼已经原谅他们了。
就算是看在这是为她自己而办的践行宴上,露一个面,哪怕不说话,只待几分钟,喝上一杯酒,也好啊。
谁曾想,月楼别说露面说句话了,她来看一眼都没有。
然而,来参与宴会上人们,都惊讶地发现,即使封月没有来,皇帝的心情也依然很好,甚至可以说是一反常态地好。
他让宫人开了坛国库里的酒,乐呵呵地看着舞女和乐师的表演。皇后再次被他抛诸脑后,取而代之的是兰贵妃重得了盛宠,坐在皇帝的身边,时不时附和几句皇帝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