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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楼从没有想过回西京的。她要离开西京,去见识更大更美的世界,外边的一切都远比这个肮脏的地方要好。
可是,就在这一刻,仿佛一种隐约的联系被建立起来,浮萍长出了根,风筝抓住了线。
月楼抱着酒壶,忽然道:“先生……如果我能许一个愿……”
“嗯?”
月楼久久地注视着他,又忽然一笑:“先生先许个愿吧。”
“我?人人都朝我许愿,我能许什么愿?谁能实现我的愿望?”
“许愿嘛。”月楼说,“也没有一定要实现呀。我们都晓得,愿望不一定会实现,只是一种美好的盼望而已——许一个嘛!”她推了推神。
神哭笑不得,在月楼的催促下,还是双手合十,闭着眼道:
“三愿海晏河清,人间皆安;二愿常伴你身侧,一愿你如天上月,日日皎洁,时时……”他不说了,未完的半句话散在夏日和煦的夜风里。
“时时什么?”月楼问,“先生怎么不说完啊?”
祂保持着双手合十的动作,偏过头来,温和地道:“……说出来的愿望,就不灵了。”
祂的眼神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意味,仿佛夏日的夜风把星子吹入他的眼睛。祂注视着月楼,祂从很久以前就开始注视她了,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在她尚且年幼的时候。
神本无欲无求,神本慈悲为怀。
然而,不知从何时起,或许是神第一次把视线投向她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无法移开视线了。
月楼看着他,嗔怪道:“那为什么之前不说?”
神道:“……方才说了一半,才想起来。”
祂无法移开视线,当她与祂对视的时候,祂就不再是无欲无求的神了。祂开始逐渐变成人。
月楼哼哼道:“那我也不说了。”
神笑道:“你不说你的愿望,我怎么知道?我不知道,怎么为你实现?”
月楼一把把酒壶塞进神的怀里,背着手,望着天上的星子,往回走,道:“都说了,许愿又不是为了实现!就是!就是……想一想,盼一盼嘛。有些愿望,能想一想,就很高兴了。”
她走出几步,发现神还在原地,没有跟上了,便伸出手,掌心向上,对着祂道:“快点回家啦,先生!”
神心里微动。
她站在街道的尽头,身后是阑珊的灯火与熙熙攘攘的人群,就连昏黄的烛火都偏爱她,落在她的脸上,有种被模糊掉的温柔。
祂快步追上去,握住了她的手。
“真的不许愿?”祂问,“可以许三个愿望哦?”
月楼拉着祂的手,没有说话。
她只有一个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