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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贵妃的指甲死死地掐进了掌心。
凭什么?!凭什么封月能自由自在,想出宫就出宫?!凭什么封月能得到神明的爱?
而她却要从天堂坠入地狱,被羞辱,被当作戏子嘲笑?皇帝虚伪,懦弱,无能又自私,但她却不得不依靠皇帝,讨好皇帝,到头来还是被困在皇宫里,跟一群女人斗来斗去,争抢丑陋的男人。
封月曾经跟她一样,在这皇宫里小心翼翼,曲意逢迎,讨好皇帝,讨好所有人。不,那时封月甚至不如她。至少她曲兰还有家世可以依仗。
而现在,封月死过一次之后,她就完全变了一个人,她不再顾及别人,她活得很纯粹,只对她自己好。难道死亡真的能改变一个人吗?她明明是依靠着神才活下来的,可她对神,也没有谄媚奉迎,只是平静的尊敬。
神却怜惜她,爱她,无所不能的神,用那样专注的目光注视着她,愿意给她一切。
兰贵妃嫉妒得心都要烧起来了。
分明她只是个贱婢的女儿!她的娘亲,还服侍过自己,那是多好的时光啊,她在后宫呼风唤雨,皇后避她锋芒,太监宫女都得小心翼翼地讨好她,在她的眼里,人人都是蝼蚁,封月的娘亲也不例外。
如果不是神,封月早该死了!她早该死了!
把人当蝼蚁踩,在兰贵妃的眼里,没有什么比这更能让人亢奋。
——直到她成了那只,月楼脚下的蝼蚁。
兰贵妃死死地攥着玫红的手臂,进了门,便大发雷霆地扫落一堆桌上的瓷器,大骂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皇后,他们,居然敢这样羞辱本宫!”
玫红扑通一声跪下了,哀求道:“娘娘,娘娘您小声一点!那位和公主还在外头呢!至少,别叫祂听到,等祂走了再……”
兰贵妃闻言更是气得浑身发抖,看起来马上就要撅过去了,但她也知道玫红说得有道理,慢慢地在桌前坐下了,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过了一会儿,她平静地问:“……本宫的妹妹呢?”
玫红转身出去,询问了一个宫女之后回来答复道:“王妃娘娘说马上就来,请您再稍等一会儿。”
兰贵妃慢慢地点头,拍着玫红的手背,慢慢地道:“玫红啊……本宫和你,这座栖霞殿,如今就都指望着本宫的好侄子了。你会不会觉得本宫太无情?”
玫红连忙跪下,磕着头道:“娘娘可千万别这么说!奴婢们都看在眼里,都是皇后和公主欺人太甚,您也是迫不得已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若神明晓得了,也不会怪罪娘娘的。”
兰贵妃眯着眼:“……是啊,玫红你说得对。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若封月平真有封月那个小杂种的运气,说不定他能比封月还强,这也是他的造化。对吧?”她又问,“玫红,你觉得,本宫这一计,能成吗?”
不知为何,玫红心里突然“咯噔”了一声,仿佛某种来自命运的回响,她赶快道:“娘娘自来幸运,这次也定不例外!世子沾了娘娘的光,定然好好的。”
兰贵妃点头道:“……你说得对,本宫从没有输过,本宫永远是最幸运的。”
玫红忽然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她心里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她想:哪怕她们真的能与神博弈,还能幸运地赢到最后……曲兰,恐怕也会不幸地丢掉她的脑袋。
……
“王妃娘娘,就在这里。”玫红迎着平陵王妃进了栖霞殿,“娘娘在里面等您许久了。”
平陵王妃也是个出众的美人。她是兰贵妃同母所出的亲妹妹,家世,容貌,都是没得说的。只是性子拙笨些,不如姐姐兰贵妃那样有手段,曲家便把兰贵妃送进宫里,定了平陵王与她的婚约,也好帮扶一把姐姐——她一直以来也是这样做的。
平陵王妃笨是笨些,却很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己不如姐姐,万事都乐意听姐姐的,因为她们本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并不会质疑自己的姐姐。
可今天,听兰贵妃把话说完,她却不由自主地质疑道:“可是……”
她话还没说完,兰贵妃把茶杯一撂,道:“妹妹,别说本宫这做姐姐的不帮你,这可是好事,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若是本宫自己有个孩子,定也要送去试一试的。”
“可是……怎么从没有听神明大人提起过?”
“那位怎么敢到处宣扬?若说出去,只要冒一点点的风险,就能成为封月那样的半神,甚至是神明,那来的人,岂不是把皇宫的门槛都踏破了?”
平陵王妃踌躇着。兰贵妃说得很好,她也是愿意相信自己的姐姐的,只是,这事情到底是有风险的,她和平陵王就这一个儿子,儿子自然是顶顶金贵的,在他们这种人的世界里,有什么有风险的事情,自然有命不值钱的奴婢为他们淌水,哪里就轮得到金贵的世子来冒这个风险?
再说了,若真有兰贵妃说的这么好,怎么不见兰贵妃她自己上?她只是笨了些,没主见了些,但也不蠢。
“妹妹。”兰贵妃安抚般地拍着她的手,“本宫与你摊开来,说说心里话吧。这些日子,因为封月公主的事,咱们心里都不好受。”
“本来,本宫想着,如今的当务之急,是重新争取皇帝的宠信,可是这些日子以来,皇帝那糊涂的态度你也瞧见了。再说了,你看看那些大臣的模样,皇帝?在人们的心里,皇帝还作数吗?”
“求人不如求自己,如今本宫是彻底想明白了,靠山山倒,靠水水流。本宫到如今也没有孩子,往后便只能指望你的孩子了,妹妹。不怕与你说,本宫对封月平虽然也有些感情,可后宫里的人,凡事也得讲究利益,本宫在宫里泡了十来年,自然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