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连颜问。
“……不。”钟灼道,“我只是在想……”
这次九江之行,他是同谢无垢一起来的。谢无垢,这位御仙台未来的仙主,这片大地未来的主人,尚且年幼的小狮子。他太年轻了——或许有几分计谋,但在活了两百年的钟灼眼中实在不够看。
“古往今来,王侯将相们一遍遍说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他们把这称为治国之道。”钟灼伸出手,冰冷的水流自他的指尖缓缓流淌而过,“他们就这样教导谢无垢,听起来很有道理。”
“但,说到底,河流真的需要一叶舟吗?”
“又或者,河流更需要的是,这些与它共生的水鬼。”
……
——“说到底,师尊真的需要我们这些弟子吗?”谢无垢缓缓问道。
他们都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不是月楼需要他们,而是他们需要月楼。又或者说,月楼需要的是一个过往的幻影,跟他们没有关系。
三人戴着斗笠走在九江街头,即使他们已经尽力遮掩,但还是很显眼——这或许应该怪罪于冬日街头的冷清,三个人高马大气质不俗的人走在稀稀拉拉的人群里如同鹤立鸡群般令人瞩目。
封不语拉低了斗笠:“当然不需要。所以——你可以走了,让我独自去找师尊。”
“我可不像你,温室的小花。”封不语嘲弄道,“我不在乎。”
钟灼半闭着眼,跟在两人身边。很少有人能注意到,他总是沉默地站在一旁。他在观察。
谢无垢出身好,想得多,为人正派。而封不语……钟灼知道他是月楼从归一楼买来的一个凡人奴隶,只是套了一层贵公子哥的皮囊,根子里还是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野路子。
或许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但钟灼明白,一个人的出身是很难掩藏住的。至于月楼——她未必不明白。她只是太一厢情愿了。她只愿意相信自己想相信的,这么多年来从没有变过,而身边的人也都愿意纵着,那有什么办法呢?
谢无垢翻了个白眼,忽然说:“封月平就要到九江了。”
钟灼终于有了一点反应:“什么?”
谢无垢咧了咧嘴,摆出了一个有些凶狠的笑,像是呲着牙的小狼:“御仙台方才传给我的消息。本来按照御仙台的安排,让他离极仙台和诛仙台越远越好,但那人非得从九江走,御仙台有求于人,拿他当救命稻草供着,只能遂了他的意。”
封不语道:“如果我没有记错,御仙台是让他去请神的。他来九江做什么?这地方除了极仙台之外,还有什么与神有关的东西么?”
极仙台是三百年前,御仙台在此设立的。在此之前,九江在这片大地上不过是个无名小卒,顶多就是风景好些,风水好些。但修者还在乎这个?
“没有。”钟灼道,“九江之所以建立极仙台,是因为御仙台唐家的一力主张,明面上的说法是这里风水好,为此还不惜改道九江河。实际上么——”
“这里是唐家的地盘。”钟灼冰冷的表情上有一丝微不可见的讥讽,“极仙台上一任仙主,就是九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