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看孙腊年的背,越盯越觉得陌生,以往孙腊年个子高,穿棉服也不显臃肿,可今天却胖胖的,厚厚的,这种胖厚不是棉服的宽大,而是大风一来,棉服屹立不倒,出不了一个凹疙瘩,就是那种实打实的,棉服里充得不是绒毛而且沉甸甸的肉。
他长胖了?吃了什么呢?短短几天没见不至于膨胀成这样,可他的声音的的确确又是孙腊年。
李沝也茫然了,停下脚步,仔细观察,孙腊年明明是坐在塘岸上,却像坐在塘水中,有一片泥泞的水成漩涡在纠缠他,淹死了一部分草。
“你身上怎么回事?”李沝急了,但她这会却没有刚才前进的勇气。
她希望他能自己转过身来,看一看他的真面具。
可是…可是用什么方法呢。
她马上想到她之前买的巧克力球,还剩一个没有吃完,她赶紧掏出口袋,朝他喊,“孙腊年你吃不吃啊!对了,跟我回家吧,家里还有巧克力味的蛋糕,你不是最爱吃巧克力吗?我都烧给你,你现在就烧给你,烧,打火机,哪里会有打火机…”
阴暗的天空下,风刮进祠堂叫出诡异声音,李沝浑身燥热却忍不住打寒颤。
他转过头了,她看见了他的脸,变得不一样了。
这张脸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李沝只看了一眼就反胃,这个蛆虫做的头颅,没有五官,只有蛆虫蠕动,蛆虫的直行蠕动,那叫嘴巴,蛆虫的旋转蠕动,可能叫眼睛。
总之全都是蛆,从后脑勺蔓延至脖子,成千上万条汇聚一起成一个大球,而他只要一喘气,这个球中蛆虫就会行动,即便这样,蛆虫还不是最扎眼的,被棉服遮蔽的体肉才是给人一击致命的浓稠,它们不会乖乖呆在棉服里,会从棉服的拉链缝隙涌出来,流进地上,把青青河边草染得艳红淋漓。
还招热蝇,慢慢的,米粒大小的蝇子们在空中聚积成大黑煤球,球越卷越大,越卷越黑,有半个人高,人如果坐着,那就是一块大黑布能罩住人,蝇子的叫声也越来越大,像播种机才有的轰鸣声,然后朝棉服里的它们撞去。
撞一下,撞不破大棉服,撞两下三下四下还是破不了,然后改撞没有棉服保护的蛆虫脑袋,那大白球轻轻松松缺了个角。
“孙腊年!”
蛆和蝇是一体,相撞只会摔得四仰八叉,并不会蚕食对方,但在李沝看来,这就是伤害,哪怕她已经认不出他了,哪怕她非常害怕此情此景,但她还是蹲来他面前,仰着头望他。
离他不到半米的距离,整个天空都是蛆虫在飞。
“你到底是谁!到底是什么啊!”李沝张口就能吃一嘴的虫,逐渐听不见四周风声,因为蛆虫会往人耳朵里钻,但有些声音太大了,是他的肉在膨胀,在爆炸。
他一点点的褪去了衣服,那肉李沝在某法制节目见过,像法医嘴里的巨人观。
李沝嘀咕着:“我不怕我不怕,他是孙腊年,他是北京人,他有个跟酷的姥姥,他喜欢吃巧克力,他喜欢可爱女孩,他喜欢喝龙舌兰,喜欢演戏,喜欢吃麦当劳,觉得最好玩的地方是,是朋友家楼下的滑梯,是日耳曼血统,和我同年同月生,一生气就炸灯泡…”
仿佛把他说得越具体,怪异的肉团就会恢复成大帅哥的容貌,当然是不可能的。
后来她跪在他面前,不顾胃里翻江倒海,不顾手指糜烂去扒开那成千上万的蛆,抓一把扔一把,“你明明不长这样,你明明不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