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没有伤到骨头,不过箭矢已经移位,取出前要先在皮肉中转动过来。一会儿需得再将伤口割开一些,取箭后还要剔除腐肉,然后进行缝合。这个过程会很疼,姑娘且忍忍。”
“动手快些。”戚言只说了这句,便张口咬住布料。
“会的。”刺客也没再做更多的承诺。
火舌舔过匕首的锋刃。
刺客像是做惯了这些剔肉刮骨的事情,下手又快又稳,干净利落极了。
哪怕是急促的呼吸、无意识的痉挛不可避免地带动伤口起伏动摇,他的刀与针也不曾下错半分。
几盏灯火彼此交迭,刀锋之下不见阴影,周遭一切静谧无声,仿佛一场痛苦荒谬的幻梦。
直至陷入昏沉。
连梦境都是纷乱而疼痛的。
醒来时,刺客正坐在一旁,试探着她的额温。
“怎么?”戚言的嗓音有些哑。
“你烧起来了。”
“这便是要碰的运气了么?”戚言抬手轻抚创口,那里已经被妥善包扎,却依旧泛着剧烈的疼。
受过箭伤的人,大多死于创后高热。
“是吧,不过你既然能够醒来,鬼门关也算是过了。”
刺客手上摸过一只瓷瓶,倒了粒药出来,一手托起她的头,将药喂到她嘴边。
“地窖里找出来的,闻着像是散火退热的方子,眼下无药可用,且先吃着。”
“开药这么随意的医者,还是头一回见。”戚言说完,张口含住了那枚药。
又一碗水抵到唇畔,入口是恰到好处的温热。
“我也不算什么医者,说来,我可是刺客。刺客么,本职是杀人,不是救人。”
戚言吃完药,慢慢躺回去:“救我一命,真是难为你了。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刺客听完,不禁嘟哝:“你这话说的,我都听不出你是在谢我,还是在刺我。”
戚言难得笑起来。
治完伤,点起的蜡烛又减回一支,地窖里没有其他光源,便只得这样昏昏暗暗。
可她一笑起来,却似满室生辉。
刺客不由得愣怔片刻。
戚言也正看着他。
这位刺客有双格外清透的眼睛,望过来时,便仿佛看进了一汪深湖。
湖水至清,故而一望到底。
可也正是因为湖水至清,一望到底便不知水深水浅,或许只是温驯的林间小涧,也或许是暗流激涌的深潭。
女子病中的嗓音低哑,失了锋芒棱角,显出些脉脉温情:
“你我也算交情过命,你却黑巾遮面,不露真容,恐怕失之坦诚?”
“不是刻意隐瞒,只是蓬头垢面……”
刺客说着说着,声音低下去,最后笑了笑,伸手将面巾摘取。
“戚姑娘坦荡,我又有什么可遮掩的。”
入目是一张清俊的面容,有几处沾染了污迹,显得灰蒙蒙的,只是那双眼睛实在清亮,令他落魄却不显颓唐,反倒神采风姿都显得灵动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