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的父亲,却一反过往的和蔼,只冷淡地告诉她,她已长大了,往后不必再看那些百家之说,要学些女儿家该学的东西,家中自会为她说一门好亲事,让她预备嫁人吧。
她才终于知道,父亲为她所取的,原来是“缄”字。
缄者,束箧也。缄默其声,缄束其行,万不可跳脱出格,为命缚也。
“而我不服。”她说。
她几乎要闹翻了天,哪怕所有人告诉她,方士之言是如何精准,那虚无缥缈的天命又是如何不可违。
她依旧不服。
她心有凌云志,凭什么要缄默无声?她偏要言。
要言尽才学,道尽智谋,要看这出于方士之口的命运,在她指掌间翻覆。
后来……她如此违抗这天命,最终竟然还是应验了。
“可我还是不服,”她道,“倘若天命不可更改,又何需算命,只为了提前得知命里有劫,而束手以待么?”
她垂着眼眸,声音低下来:“我那时的确年纪尚轻,选错了人,往后,不会再错了……”
闵煜沉思一会儿,道:“若看此事前因后果,恐怕那位游方术士才是罪责至深,说他别有用心也不为过。”
倘若术士测命真正如此精准,怎会看不出她日后所为?若知她日后所为,必知万事起因于他的批命,只要他闭口不言,自然没了以后的万般纷争。
可他偏要宣之于口,谁知是不是这句批命搅乱了她原本的命数?
戚言向他望过来,目光一瞬间变得疲惫,配着仍旧稍显苍白的脸,看上去格外虚弱。
她道:“过去了,不提了。”
事到如今,争论谁对谁错还有什么意义?
谁也无法回到往昔,谁也无法挽回曾经的过失。
戚言这个眼神又让闵煜记挂了整整一天。
就连谈起都会让她心生疲惫,他要如何令她解开心结呢?
如此想了许久,他思索着落笔,写了卷信,将竹简封入筒中,交给侍从,叮嘱他快马送给靖王。
侍从将要退下时,他又将人叫住,问了一句:“眼下几时了?”
“回君上,已是四更天。”
那便是丑时了。
闵煜看向窗外沉沉夜色,他忽然起身道:“取件外衣来,我要去戚府。”
侍从犹疑道:“君上,这夜已深……”
虽说已是未婚夫妻,可夜探女官府邸,还要劳烦府中的人起身面君,未免劳碌了些。
有什么急事等不得天亮的?
“并不叩门,只是在宅前等着。”国君说着话,已披上了外袍,“明日休沐,可戚相还有事务与我相商,时入深秋,天气已凉下许多,戚相体弱,不忍她在外奔波,还是我去戚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