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尧帮他摆好碗筷:“没,刚刚隔壁的老人家过来,说了点事情,她儿子二十年都没回来了,有点可怜她。”
“可能是在外面出了事情,无法回来了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唉,儿子出了事情和儿子忘恩负义,不知道那个会更好些。”
“都不好。”
“说起来,央兄也有人在家里记挂着吧?”
央鸣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失神,但是很快又恢复了正常:“我想……应该没有吧。我父母与长姊常年都忙着他们自己的事情,没空顾及我的。”
话是这么说,但催婚也已经是一种关心了。当然黎尧也就是这样想想,没有真的说出口。
反正他是真的没有人在关心的,自己无父无母,撑死了就是个黄泉手下的长工,而且他脑子还有点问题,即使黄泉是个很好的人,但自己却并没有太多和他在一起的记忆,顶多就是有这个认知罢了,就连黄泉是长的什么样子,他都想不太起来了。
最近自己好像总是古古怪怪的,反正就是不对劲……不对劲的很。
央鸣吃饭的样子也很有涵养,像个世家公子那样保持着食不言的准则,结束了交谈之后,就只有筷子偶尔触碰碗沿的声音响起。饭菜都很可口,热腾腾的冒着香气;灯笼着罩子,柔柔暖暖的一团光;斗柜上摆着老人送来的篮子,条凳很旧了,被磨的很有光泽;脚底下的砖块,有一处没有对的齐;听见外面有狗叫,油纸窗户外面隐约看见一只猫擦着过去的影子,尾巴竖的很直。
虽说现在是初夏,但是入了夜还是有点凉,吃着饭,人也渐渐暖和了起来。外面有了人声,想必是那些街坊在谈天说地,用的是方言,基本听不懂。
家丁甲一直候在外面,看见两人吃完了,就进来熟练的收拾走,顺带把桌子也擦干净。外面有看热闹的人,看着屋里的排场感到好奇,就凑过来看,是个端着饭碗的汉子,一边捧着碗一边吃着,在门口往里张望。
他捧的是个大海碗,里面基本上就是白饭,可是他并不在意,除了他之外也有一些人这样做,蹲在门槛上或者是坐在地上,仿佛闲谈的内容就是最好的小菜,能够过好几口饭似的。
那大汉注意到黎尧在看他,讪讪地说:“那啥,现在wenzhao上市了,你们这样亮着灯,招wenzhao的,还浪费。”
wenzhao?什么是“wenzhao”?
大汉看着他一脸不解,做了个拍手的姿势,险些把手里碗跌了,黎尧这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蚊子,便顺应着他的好意熄了灯,和央鸣站出去走走。
外面热闹的很,更多的人从家里走了出来,谈笑声不绝于耳,还有小孩跑来跑去的嬉闹,天边还残留着最后一抹霞光,从西方向东方渐渐从橘色自然过渡成深蓝,漂亮的不得了。
央鸣感到自己的小腿好像被什么撞了一下,低头一看,是个小孩子,梳着孩童常见的鬏,脸肥肥的。大概是觉得央鸣身上的衣服料子很柔软,抱着蹭了两下才仰起头来傻乎乎地对着央鸣笑,央鸣弯腰摸摸他的头,小孩的头发软的像是胎毛,又细又黄,手感很熟悉。
小孩咯咯咯地笑着从他手底下躲开,和别的孩子用方言说着什么,互相追逐着跑远了。
央鸣看看自己的掌心,又看看身边在努力听懂方言的黎尧,鬼使神差地想去摸摸他的头。
长发?不对,应该是短发……
黎尧转过头来,央鸣已经将自己的手飞快收回,一副很自然的样子,表情也是一如既往地平淡。
嗯?错觉吗?黎尧奇怪着,再次试着去理解那些居民在讲的内容。
“就我说的,那丫头十七岁以前嫁不出去的!”
“赌不赌?”
“赌!我老张什么时候怕过你?就我说的,承家丫头三十岁之前嫁不出去,赌什么?”
“要是真没嫁出去,我请你去喝酒?”
“喝屁,我不稀罕那几滴马尿!”
“那我请你啥,你说!”
这边的还没听完,另一对大婶也吵吵了起来:“我就说你家二蛋有福气不是?哎呀,你这亲家,这媳妇找的……可真是这个!”
“哎呀,那确实……这谁能想到呢,以前家家户户都笑话俺家二蛋入赘,现在俺可算是出了头咯!”
“瞧你这脸给喜得!是啊,说一千道一万,能挣钱的人才是本事人,你媳妇一个承嗣女,比过多少男的去了,那铺子开的太红火啦,你二蛋能跟了她,那也是有福之人!连带着你家也越来越有钱了,多好的事呢!哎哟,你这身上的料子……”
“你呀眼真尖,这可是我媳妇让二蛋给我送来的,江湖最时新的布料!也就是现在天晚了看不太出来,白天啊可闪得很!你要喜欢啊,我回家给你裁点,二蛋送来好多呢!”
街坊邻居们互相说笑着,直到夜晚的清凉渐渐在天边斜阳中泛了上来。
章回九十七离开
两人走在祥和的小镇上,央鸣看着被映成
橘红的黎尧的脸庞,身边人们的笑语好像都渐渐淡去,画面也都像是墨散在了水里,只有眼中的黎尧在一团混沌中显得格外清晰。
……这种感觉,应该称之为什么呢?
那个叫承悦的女孩子话题度很高,听见的闲谈一半都是围绕着她的,从小时候犯的蠢到长大了捣的乱,很明显是被镇上人看着长大的孩子。黎尧正听着,转头看见央鸣在看他,就对着他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