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家诸统领以及新晋精锐弟子中,有太多与燕国有联系的地方了,因此虽然墨家与燕国的深入交织仅仅发生于六指黑侠收下燕丹的这二十来年,但这二十来年在‘两代’巨子控制下,墨家与燕国已经密不可分。
有着这个仇怨在,要墨家去联合流沙本是不可能之事,咸阳的始皇帝陛下也是由于这个原因才会对流沙给予了一定程度的信任:将前锋秦军全部交由卫庄指挥。
但现在,张良突然揭发出墨家这些年的新巨子其实还是前任巨子燕丹一事,纵然很多原因高渐离等人还不可而知,可燕丹这个人物瞬间复杂起来。
不论功绩的话,燕丹的死,有太多人付出了太多。
而现在却说燕丹假死,即便是事出有因,墨家弟子们一直广受兼爱与天志教导,不能做到对那些因为‘燕丹之死’而发生的牺牲无视。
将普通人的生命只看做数字是这个时代众多权贵、君王的‘良好品质’,可这个‘品质’无法施加给所有人、或要求所有人去理解。
只从最简单的角度来说,这违反了墨侠规矩。
而且,知道更多信息的高渐离从这里深入联想的话,燕丹死前在机关城的布局,其实是可以看做他蓟城假死的重现:燕丹与流沙的交易里,普通墨家弟子们成为了像蓟城燕军那样的微不足道牺牲品。
流沙仍然是敌人,但如果这个敌人是自家老大主动‘请’来的,墨家弟子们心中复杂程度纠缠不清。
猜测新巨子是燕丹和已经确认巨子是燕丹是两个概念。
此时墨家机关城外尚有秦国大军压境,迫切需要六国义士继续推动青龙计划。而张良、逍遥子是六国义士中不可或缺的力量,盖聂卫庄作为鬼谷双剑,世间大多数人连与之其中一个为敌都不敢去做
现在这四个人要求墨家接纳流沙
墨家一方顿时陷入沉思,而张良这个时候,将目光又放到姬言身上:
“姬堂主以为我所言如何?”
显然,他想要趁着今天机会拉农家一起下水:“我所言的‘选择决定着天下命运’,是将姬堂主也纳入考虑之中的。”
“承蒙高看,不过我的回答张三先生恐怕是要失望了,农家并没有要加入你们讨论的打算。”
姬言见自己变成话题,一点不怯场,淡淡笑道:“此前已经说过一次了,我此行来此目的是为了胜七,虽然无意间算是听到了一些不错的故事,但这并不代表农家就要成为你们的一员。”
“难道农家事到如今还要隐藏自己么?”张良对此没有意外,所以也就没有失望,只是提高声音道:“我与你们陆侠魁姑且属于旧识,多少明白些他想要保全大泽山的良苦用心。”
“农家十万弟子目标太大,一旦反叛之心暴露,便会招惹来秦国大军压境,因此陆侠魁的小心谨慎从他还是共工堂主时就已经开始了,至今持续时间已不少于十年,陆侠魁少年时是如何的意气风发,良素来有所耳闻。”
“他会明白良今天做法的原因:我们不是知己,但在某些问题上都清楚彼此态度。”
“姬堂主是由陆侠魁一手培养,应该也知道他在做什么吧。”
“张良先生言重了,我们侠魁一向只会去做农家侠魁该做的事。”姬言面容不改:“倒是张良先生作为小圣贤庄的三当家,不知态度是否在代表小圣贤庄呢?”
张良是齐鲁三杰之一,但要代表小圣贤庄,他还没资格,所以姬言之所以说出这样的话,正是在询问‘资格’:
张良不能代表儒家。
同样,逍遥子也不能代表道家,而且他不仅不能去代表道家天宗,甚至连道家人宗都不能完全代表。
最后的墨家,失去巨子的他们接下来要如何选出新巨子也将是一个难题。
但陆纬不同,陆纬真的可以代表整个农家。
也就是说,在场的这些江湖义士,没有一个是在地位权柄上能与陆纬对应,而张良在如此场合下言谈间直接论及陆纬可不符合江湖规矩。
张良听出姬言意思,摇头道:“今日在场的义士们都是意志坚定之辈,所以我们的谈话不会被任何外人知晓,尤其是秦国知晓。”
他发声打了个补丁,表明自己没有故意诱导农家与秦国决裂之意。
尽管实际上机关城里有这么多人在场、谈话内容不可能不流传出去,可外人想要拿到足够确凿的证据不易:人多嘴杂的流言版本将有各种稀奇古怪的内容在江湖上流传,只靠留言里的说辞没什么用。
“那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姬言算计着时间差不多了,低眼对地上胜七道:“还不随我回去接受农家的审判。”
她正想要走,却被逍遥子轻飘飘挡住:“姬堂主何必着急,我对农家一向尊重,但姬堂主不请自来的到了墨家机关城,又听说到这么多秘密,一走了之只怕难以服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