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记得,当初周正作为明朝吊唁努尔哈赤的钦使来到沈阳,他们有过一番交谈。
当年他就觉得此子非同一般,没想到,居然屡屡坏大金国运,以至于成了心腹大患。
黄台吉感慨了两声,转头看向范文臣,淡淡道:“有没有什么办法除掉他?”
范文臣连忙道:“大汗勿忧,依照明朝朝廷的德行,周征云此次绝难逃一死!”
黄台吉一怔,道:“具体说。”
范文臣脸上露出微笑,道:“大汗也知道,明朝惯会杀功臣,但凡有功劳的,绝无好下场!微臣猜测,现在明朝朝廷多半已经在弹劾周正,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被下狱。”
黄台吉自然也了解明朝的德行,不说远的,单说袁崇焕,孙承宗的下场,就可以窥见一斑。
黄台吉听着,轻轻点头,脸上也露出舒坦的笑容,而后又淡淡道:“刚才的话,不过是安抚代善等人。你说,眼下我们该如何做?”
范文臣明白黄台吉的意思,默默思忖起来。
虽说金国与明朝的国势已于万历年间大不相同,但金国现在已经立国,有了国都,几十万子民,不在是当初的破落户,甩膀子干就完了。
现在的金国,地贫人乏,要顾及的太多,不可能举国之力的应对明朝的一路,而不顾沈阳。
更何况,他们现在的总兵力不过四万人,不能像右屯那样被明朝逼着血战。
还有一点,就是粮草!
换句话说,明朝大军不进沈阳,只是与他们对峙,消耗粮草,金国也撑不了多久!
范文臣抬头看向黄台吉,沉声道:“大汗,微臣认为,我大金国已到了生死存亡之际。有些事情,得推迟。”
黄台吉看着范文臣,脸上有些冷漠。
他知道范文臣说的是什么。
黄台吉这几年已经效仿明朝改革,正准备明年改国号,正式的立国。
这个‘立国’不同于努尔哈赤的‘立国’,黄台吉是要建立一个真正的,能与明朝并肩的王朝,而不是撮尔小国!
范文臣看着黄台吉,没有再多说。
金国的连翻战败,已经严重的挫伤了金国的实力,不说天灾,单说眼前的形势,就令金国应对艰难。
若是按计划改国号,怕是更加刺激明朝,大军来讨,金国即便能胜,也必然再次被重创,想要再复起,就难上加难,别说还有灭国的危险。
范文臣不说话,那是他认为,黄台吉是雄主,知道审时度势,进退拿捏在心。
黄台吉脸色冷漠的盯着范文臣良久,最终还是淡漠的道:“本汗知道了。先生去筹集粮草吧,容本汗再想想。”
范文臣知道黄台吉一时间难以定夺,没有催迫,起身道:“是大汗。”
黄台吉看着范文臣的背影,冷漠的神色变得难看,一把将身边的茶杯推倒,啪啪啪的摔碎在地上。
范文臣刚出门,听到背后的动静,回头看了眼,心里叹口气,继续向前走。
在金国想对策的时候,周正在旅顺大胜的消息,也传到了京城,顿时风起云涌,各种声音甚嚣尘上。
但其中最为突出的是两道声音:第一道,要求朝廷责令登莱巡抚以及辽东巡抚全力进兵沈阳,消灭建虏。
也就是周正与辽东巡抚欧阳胜。
而第二道声音,则是弹劾周正的。
他们要求朝廷彻查周正的诸多问题,一个是兵员问题,周正是哪来的五万大军?哪来的钱粮养活?还有近百门大炮,那可是上百万两银子!第二个,是周正的行动是否有兵部准许,尤其是放弃、火烧旅顺这样重大的事情。第三,怀疑周正的这次战果,有人怀疑弄虚作假,建虏岂是那么好对付的?甚至还有人怀疑周正勾结建虏,他的那些钱粮就是来自于建虏!
其他的零零散散的包括有人弹劾周正,说他与盐商的关系不清不楚;周正将永平府,河间府当做了自留地,做了土皇帝;拥兵自重,居功自傲;‘与满桂,赵率教等同私党’;‘擅杀参将尚可喜等人’;‘轻慢朝鲜国王’等等。
一时间,朝野风云激荡,围绕着周正是杀机四风,暗潮汹涌。
八月初,金国的议和使团抵达辽东。朝廷下旨辽东以及登莱,命令各军停止北进,并收缩防御为主。
八月十二,钦使抵达旅顺,招周正入京‘议饷’。
旅顺城正在修复,官衙里,孟贺州,孙传庭,黄龙,金国奇,何可纲等人都在。
看着周正桌上的那道圣旨,一个个面色凝重,久久不言。
周正神色从容,微笑着道:“怎么不说话了?朝廷给军饷,我们不是应该高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