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对一个初次见面不知是敌是友的存在如此谦卑。
不,不只是谦卑。
罗素的双眼在灵能薄雾之下微微眯起,他看见她的肩膀在微微颤抖,女先知低著头,努力掩饰著自己吞咽唾沫的小动作,她……在害怕。
而且是在怕我?
我的名字没有意义,说吧,你的目的是什么?”罗素选择不去回答她的问题。
“啊,是,好的。”阿列克谢抚在胸前的双手默默握紧。
她偏过头,对将她护送到这里的灰骑士柔声说道:“迪米特里先生,可以请你们先回避吗?我与这位先生有一些话需要单独说。”
说罢,她又转向米拉克:“米拉克团长也是,还请您带著战士们暂时回避,我要与这位先生商谈的事情十分重要,也很……需要保密。”
那名被称为“迪米特里先生”的灰骑士闻言,只是低头对阿列克谢说了声“小心”,便带队离开,从裂口处走出了王座大厅。
“您注意安全。”米拉克虽然疑惑,他想知道先知为何会亲身犯险来到这里,也想要提醒她罗素其实是一名能够只身杀死大魔的强大灵能者,但他终究没有多说什么,先知的权威是绝对的。
突击队的幸存队员沉默著为死去的战斗兄弟收尸敛骸,身体状况大致还好的两名终结者老兵则负责将腿部瘫痪的无畏机甲一并带走。
很快,偌大的王座大厅里便只剩下罗素、巴奥、阿列克谢这三名活著的生物。
“你好像很怕我…虽然我不知道我有什么好怕的。”
罗素一手托著沃陶姆现实透孔仪,一手拎著奄奄一息却始终没死的巴奥,身上的黑袍沾著星际战士的粘稠血液,他觉得自己这副模样虽然寒碜了点,但也算不上多可怕才对。
阿列克谢尴尬地笑笑,用如水流般柔和的语调说道:“抱歉,是我失态了。”
“所以伱要和我说什么?”罗素看著她。
“嗯……若要追溯这件事情的起源,还要从我30年前作的一个梦说起……”她的神情略微蒙胧,似在追忆。
“打住,我赶时间,你最好长话短说。”罗素皱了皱眉,脸上的灵能薄雾缓缓流动:“我们的交流应当更加高效,你知道的,虫子要来了,我得去处理它们。”
“好…好的。”
德高望重的女先知此刻像个被导师训斥了的年轻学生般手足无措,阿列克谢轻拍自己的胸脯,犹豫再三才做好心理准备。
她缓缓摘下蒙住自己双眼的写满圣言的布条,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睛流淌著点点金光,隔著蒙胧模糊的灵能薄雾,阿列克谢与罗素对上了视线。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罗素能感觉到她的精神与意志如触手般朝自己缓缓延伸过来,小心而拘谨,还透著几分恐惧,他没有多作考虑,用自己的意志轻轻包裹住她伸来的精神触须,将两个人的精神世界连结在了一起。
比想像中柔和……阿列克谢试图压下心中的惊诧与好奇,但这没有意义,连结在一起的两个人都能最直观地感受到对方的想法与情绪,这种情况下的交流是没办法说谎的,就像天使第一次见到帝皇时那样。
平复下略微激动的情绪,女先知柔声开口:“我受神皇所托而来……”
短短的一句话只是表面上的载体,在这句话出口的瞬间,更加庞大的信息量已经在两人之间的精神桥梁上完成了交流,胜过千言万语。
用这位女先知的视角,罗素沉浸式地以第一人称地经历了这场远征的始与末——
30年前,也就是罗素降临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年,游荡在厄斯白涅斯星区的一处荒芜角落里的绿皮兽人族群偶然得到了一件“宝物”。
阿列克谢不知道那是什么,只知道兽人自从得到那件宝物后便迅速崛起。
兽人的繁殖孢子在获得那件宝物后似乎产生了某种良性变异,不断有理论上的死亡星球与生命禁区被改造成生机盎然的丰沃土地,然后就一茬一茬地不断往外冒绿皮。
随后由审判官与厄斯白涅斯的星区总督牵头,联手机械修会的铸造世界穆斯贝尔,讨伐兽人的远征舰队被组建了起来。
这场远征只持续了不到18年,与绿皮兽人交战归来,摧毁了数颗绿色星球的厄斯白涅斯远征舰队就匆匆返回,除了就绿皮的恐怖数量请求支持之外,他们还带回了另外一些有意思的情报:
在对长满兽人孢子的绿色星球下达灭绝令时,舰队司令发现,如果使用常规舰炮武器进行轨道轰炸,对该星球表面的生态系统造成的伤害实在非常有限。
这颗翠绿的星球似乎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生命整体,受到伤害的局部地区会以惊人的效率汲取星球整体生态系统输送来的养分,迅速生长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