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是臣服的姿态,白青岫却总觉得他那根脊梁似乎永远都是直的,贺卿的声音不像旁的太监那般特别,寻常说话的时候倒与普通人无异。
贺卿的样貌极为出挑,眼下的一颗泪痣总是勾人,身量举止却也不像是寻常太监,倒像个王公贵族家的公子。
白青岫如此想着而后放下了身段半跪在了地上,右手的指节勾起对方的下颚强迫对方与自己对视,可只看贺卿的眼神,又平白生出一股气来,凭什么对方不论何种境地,总能这般云淡风轻?
明明身为阶下囚的是他,性命攸关的还是他,而废了他武功的是自己,关押他的是自己,想要他死的,还是自己……
而往日里,欺辱自己的,却是眼前这个人称九千岁的阉人。
胆敢凌辱当今陛下,难道他不该死吗?
白青岫言语间颇有几分咬牙切齿,嗤笑道:“督主,事到如今,您又何必装模作样?”
“那该如何呢?殿下?”贺卿亦笑,他那笑里带着几分阴恻恻的邪气,有几分渗人,或许当真是太监不阴不阳,本就不能以常人论,沦落到这般境地,他不求饶,却一心求死,“您还能饶我不死?
想想您往日不得不在我身下婉转承欢的模样,那滋味……”
“啧。”贺卿言语间似乎还在回味,而后又道“您不是日日盼着这一天吗?”
对方竟但敢旧事重提,是真的不想活了。
白青岫怒极反笑,他抬手一掌扇在了贺卿的脸上,这一下用了十足的力道,发出的声响在这样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突兀。
而贺卿则红了半边脸,仿佛不知疼痛一般他犹是笑着。
这人,当真是……
白青岫满腔怒意无处宣泄,于是收回了手握拳起身,一甩袖袍转身背对着贺卿不再看他,只负手立在那,他刻意压低了声线,掩藏着心中的情绪,声音低沉中带着几分兴味,他说:“朕倒没见过督主婉转承欢的模样……”
贺卿犹是跪着,他抬眼看着白青岫的背影,听得此言却是瞳孔一缩,断然拒绝道:“不可能,陛下不如杀了奴婢。”
“是吗?你死了,那朔月呢?
您府中的那一众家仆又该如何?”白青岫言语威胁,因为他清楚贺卿或许不在意自身的生死,但能不在意旁人的吗?
在登基前的那数不清的日日夜夜的羞辱,他定要悉数报复回来。
白青岫下意识地忽略了其中的欢愉,或许连他自己也未发觉他此番是给贺卿找了个留人一命的理由。
贺卿苦笑着又是一拜:“罪臣遵旨。”
最开始,其实并非是贺卿强迫的白青岫,而是白青岫为着权势选择了贺卿,选择了忍辱负重,如此而已。
而之所以沦落到了这般境地,不过是贺卿明知白青岫的心思,知晓他上位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除掉自己,可还是自己亲手将他送到了那个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