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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望这神秘浩瀚的星河万里,俯瞰这万家灯火的盛世长安。
林询眉眼含笑,不由得调侃了句:“在下以为,这样的节日里督主会同诚王在一处。”
贺卿神色如常,目光却冰冷了几分看向林询,警告道:“林相,慎言。”
“左右此处无人。”林询不以为意反而更加肆意地笑了笑,“就算有,这四周遍布着的都是督主的人吧?
人非草木,岂能无情?就算你是个太监,你的喜欢不为世俗所容好了,可我偏认为这世间的诸般爱意都是平等的。”
贺卿拿过茶盏的手微顿,随后竟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他不再言语,可他此时的表现早已出卖了他的所思所想。
林询了然,他继续道:“你是人,你喜欢上的不过是另一个人。”
宦官又如何,是男是女又如何,王子皇孙又如何?
原来从始至终,林询才是最通透的那个人。
贺卿失笑,看着林询的目光似是无奈,又复摇头道:“林相,我记得我们不是敌人吗?”
林询举杯邀明月,而后将这杯中酒一饮而尽,这桂花酿醉人,也或许是人自醉,他诧异扬声道:“哦?是吗?”
随后又漫不经心地补充了句:“可在下觉得,恐怕是在下单方面将督主当做了敌人吧?”
时至今日他们的关系用一两句话也说不清,在这经年累月的争斗里,林询对贺卿的看法早就有了改变,从人云亦云里去认识攻讦这个人总是有失偏颇,也亏得贺卿宽宏大量,容得下当年那个不知世事更不知天高地厚整日里与之作对没事再上个折子细数其罪状的自己。
君子和而不同,林询不赞同贺卿的许多行为观念,但这并不妨碍他将对方当作这长安城中难得可以说上几句真心话的半个知己。
或许还是恩人,二十余岁便状元及第成了天子门生,林询又岂是那些只知读书的顽固书生,这么多年过去了那朝堂上的腌臜事虽不愿去涉及但也清楚,他在这波诡云谲的争斗中不仅活到了今日还能够步步高升,他坐在这高位上依旧能够问心无愧地将那横渠四句奉为圭臬、将少年时的心愿当作毕生的理想,同这位人人得而诛之的九千岁有逃不开的关系,只是对方不愿承认,那林询也不会挑破。
“你这样说,可就轻贱了你自己了。”贺卿不经意间瞧见了楼下的一对年轻男女并肩在街市上行走着,或许是年轻的恋人,也或许是年轻的夫妇,男子不知说了些什么,女子掩唇羞涩地笑了……
郎才女貌,甚是般配,这才是正常人的欢喜和爱恋不是吗?可以站在阳光下、站在人群中互诉衷肠的爱恋。
百般滋味上心头,贺卿移开了视线不再看,转而对林询说道:“林相,我们对弈一局?”
“好,在下也许久未同督主切磋了。”单论武艺林询比不上贺卿,可在其余方面总是不服对方要争个高下的。
贺卿沉吟再三方才落下一子,看似殚精竭虑最终还是输了这一棋局。
林询觉得赢了贺卿也没什么意思,还是又开了一局,他颇为不耐地落下一子说道:“不下了,今日你的心思都不在这棋局上,我即便是胜了也是索然无味。”
贺卿说了句抱歉,自己的确有些神思恍惚,今日中秋,他总是想着自己同殿下的缘分真正的开始,也是在两年前的中秋,那年的中秋宫宴上,只是今岁皇帝身体欠佳,便没有大摆宴席。
在这纵横交错的棋盘上,也有出乎贺卿预料之外的事:白青岫出事了。
匆匆来报的是大理寺卿,或许是怕贺卿追究,他是亲自来的。
赵大人说了一通废话,其中的意思大抵是:诚王没按着律法办事,释放了有些本该有罪的,轻判了有些本该死的官员,使得三朝老臣李大人含冤莫白屈死狱中,更还有结党营私诸如此类的罪行。
数罪并起,便被皇帝叫去了御书房问罪,谁知皇帝气急攻心,竟当场昏了过去至今未醒,淑妃娘娘将陛下病倒的罪责一并推给了诚王,将其打入了天牢。
贺卿神色未变,现下对这棋局反而又专注了起来,见他又落了一子,倒是林询坐不住了正欲起身又被贺卿摁了回去:“急什么,先下完这局。”
林询无奈也只能坐回去陪他下棋,不由得看向贺卿窥探他此刻的情绪,恐怕现在比谁要冷静的人内心其实比谁都要慌乱。
“咱家怎么记得,这些事情是赵大人的意思?”贺卿的目光有如实质,瞥向大理寺卿的那一眼仿佛一并利刃也连带着扎了过去,便将赵大人吓得险先站立不住。
贺卿早就知道那些事,那时候想着等日后事发,他帮人收拾烂摊子,也算是个教训,教他为官之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明哲保身才是正道,就算让你做这件事的是你的顶头上司也不能够。
念着殿下初入官场,倒是小瞧了殿下的心计,他做的那些违背律法的多是无关轻重的小事,为的是取信于皇帝,大理寺卿利用殿下,可实际上他才是被利用的那个,至于那个三朝老臣多半是栽赃嫁祸。
贺卿没想到的是,这桩桩件件偏偏是在皇帝毒发的时候事发,将时间掐的这样准。
大理寺卿听得贺卿的言语,哆哆嗦嗦地直接拜倒在地欲要解释。
还不及开口,贺卿便又喝道:“闭嘴。”
棋局结束,月至中天,那清凉的月光覆盖着人间,秋风里夹杂着馥郁的桂香,本该热闹的日子里这长安似乎成为了一个巨大的冰窖。
“赵大人,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