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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卿钦佩,却并不赞同,他们活得理想,却也自私,不顾世俗的看法无妨,可父母亲朋呢?也这样不管不顾么?
“不卖,这是我呕心沥血的创作,字画无价,又怎么能够以这样的价格卖出去?”
那是初相识时贺卿听见他说的第一句话,彼时的贺卿想着的是这是哪里来的蠢书生?只怕迟早有一日会饿死街头。
贺卿忍不住停驻了脚步看向那在街市上卖画的穷酸书生,见他一身布衣,是连仪容都忘记去整理的散漫,贺卿不禁想到没有那碎银几两撑得起他想要的风骨吗?
那画鲜艳想来是用了许多珍贵的石色,草色不甚鲜明且易褪色,石色鲜艳却多数有毒伤及身体。
贺卿忍不住问了句:“这画怎么卖?”
那书生瞧见贺卿的形容装束似乎有些不愿与之交谈,说了句:“你看得懂画吗?”
“阁下这是以貌取人?”贺卿不以为意,他指向书生的那副寒山图说道,“阁下的这幅寒山图隐隐有两分长康先生的风骨,想来阁下受长康先生影响深甚,是也不是?”
这书生的画风与长康先生的画作是天差地别,早已自成一派,能将之联系到一起的人怕是少之又少。
书生讶然,他干脆起身乂手一拜:“在下池濯,字清河,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贺卿回礼:“在下贺卿。”
彼时他的年岁未及弱冠,自然无字,而为他行及冠礼的父母长辈早已不在了,也就没有取字的必要了。
池濯活得理想,经此一遭与贺卿仿佛是酒遇知音一般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他从家住何方谈到了星河理想,从家中的老母和未过门的妻谈到他的不孝:
他说:“我十三岁便是乡试第一名,这样年轻的解元,乡里都说我是文曲星下凡,我是要光耀门楣的。
官场复杂,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可我只想我的画作能够得到陛下的赏识,有朝一日也能够名动天下,名流千古。
我抱着热忱一路上风霜雨雪来参加京中的会试,可谁知除了家里,出来处处都要人事,买卖官职更是屡见不鲜。
落了榜便在此地卖画为生。”
他说:“天底下多少文人仕子的理想都是登庙堂之高,光耀门楣。
这是父母亲朋对我的希冀,可这哪里是我的理想,我的理想不过是在画上有所成而已。”
他说:“昨日西市的那家书肆新进了一批上好的朱砂,可惜我的银钱不够,只够买一两的。”
他说:“我知晓石色伤身,只是这画上少了这些鲜亮的颜色,便不再是我心中的画了。
我与长康先生比不了,若怹在世,真想与之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