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应该生气,您不能老是这样。”
“你想说什么?”
“您总是沉浸在未来的景象,又缅怀过去。正因如此才和现在拉开了距离,您看待您的生活就像一位影院的观众,总是有一个冷眼旁观的视野,所以您才会说那么气人的话。难道面前的我,还没有预言里的我更打动您吗?”
“说得有道理,真是一针见血了,我的米宝。”
“您说的可真动听呢!”米莉森被他一声亲昵的呼唤说得脸颊滚烫,态度便软化下来,“但还不够动听。您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毫无疑问,你在想怎么劝我。”
“那您可大错特错,看来您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米莉森轻轻转动腰胯,像蛇一样侧移至他怀里,将他按得翻身躺下,顺势就趴在了林德身上。
红发垂落如四柱床的天鹅绒帷幔,灯光穿过发丝,让她的脸颊蒙在栅格的暖光里,目光迷离得雾蒙蒙的。
林德双手枕在脑后,笑吟吟的神情里更多的是一种了然的平静。
“我不会劝您的,知道的太多的人,从来都不幸福,我又怎么能指责您的全知?我只想让您知道,我看到的是什么。”
“你看到什么了?”林德感觉自己在念台词捧哏,而米莉森的每一句情话都是现挂。
“你。”
“可不是我嘛。咱这帐篷里要是有第三个人那就是鬼故事了。”
米莉森被短暂逗笑,她低下头嗤嗤地笑完,才重新抬起头,眼中的蜜糖似乎要滴落下来,在他的脸上形成一层厚厚的琥珀。
“我还没说完。”
“哦,那您接着说。”
“我看到林德。”
“对,我。”
“别打岔……我看到您的脸庞,你的眉毛,睫毛。”
“没有鼻毛吧?”
“噗。”
林德能感觉米莉森坚韧柔软的身体在颤抖。
“您接着胡闹吧,我重复一千次一万次都可以的。我看到你,林德,让我久久着迷,我想用手指轻轻抚摸你的眉毛,是不是和一团温热的尘埃一样轻柔细腻?我想用手掌轻轻感触你的两颊,轻轻勾起你的嘴角,让你高深冷淡的神情也变得滑稽。
“林德,我想用指肚贴着你的唇瓣,感受你吹出的热气在手背上刮过的滚烫。我想稍微用力地揉捏你的耳垂,想和你在我耳边说的那些悄悄话一样,往你的耳廓里哈气。我还想用下巴抵住你的鼻尖,在鼻头上画圈,让你呼出的气流顺着我的脖颈,吹进我的衣领里。
“这才是我看到你时心里的想法,我想变成没有忧愁的小狗,就这么腻在您身边,不考虑今后会发生什么,只要为您活一天就好。假如我去想象分别,想象自己衰老无力,如同一团皱湿的抹布,而病榻旁的您依旧光彩照人。假如我想象您在我死后的某天,忽然说:要是米莉森还在,该有多好。假如我想象您走过无数光年的路,和无数个好人结识,改变无数人的命运,到那时候却发现自己身边空无一人。
“林德,我不会那样想,因为对你的思念会把我压垮的。我哪怕只是随口一提,现在就已经想流泪了。可一看到您,心里头只有欢喜,又哪里有眼泪呢?”
从米莉森口中吐出的词语仿佛一阵碎石雨,同时砸入两个人的心湖。
林德能感觉她的激动,她灼热滚烫的心灵,像是一颗白炽发光的铁核,熔穿林德注视万古的寂寞。哪怕他能洞悉无限未来中米莉森的无限种情态,但当这些情态真正展现在面前时,又远比在历史中冷静的一瞥更加深邃刺骨。
他感觉不妙,非常不妙。
“瞧!”米莉森高兴地喊道,当然是压低了声音的,“你害羞了!”
“啊——”林德叹了一口气,捏了捏眉心,“难怪。”
“难怪什么?”
“我能看到别人的所有未来,但在这些未来中没有我自己,因为我超越了时间线。但正因如此,我才没想到啊。我没想到,你的这些话,当面说出来居然有这样的力气,比一头槌砸在我脸上,更让我头晕目眩。米莉森,你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