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于谦只是个孩子,孩子的精神力不够集中,喜欢轻松一点的事,比如玩乐,抗不住疲惫,可这些竟然在于谦身上都不见了。
他就像是一个极饥渴的人,一头钻入学问的汪洋。汪洋没淹死他,却让他变得更有智慧。
郭嘉乐平时看不起几个人,整个国子监能入眼的就数不出来十个,可现在,于谦需要算一个。勤奋通达,触类旁通,又是个记忆惊人的家伙,这样的人不成才都不可能。
夜色中,于谦狠狠掐了下大腿,吃痛之后变得清醒一些,继续翻看教材。
自己是国子监的监生,可是学问与基础还达不到国子监的水准,社学时自学了县学学问,可没有自学府学学问,自己必须在最短时间内将这三年的学问全部学完,只有这样,才能跟上国子监的课业。
否则,自己根本就听不懂数学院的各类方程,不清楚匠学院的各类公式,也学不懂兵学院的抛物测算,舆图绘制……
我要成为文天祥那样的男人,文天祥说过:
或为辽东帽,清操厉冰雪。或为出师表,鬼神泣壮烈。
或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或为击贼笏,逆竖头破裂。
是气所磅礴,凛烈万古存。当其贯日月,生死安足论。
太子与于谦,初见
于谦跑累了,气喘吁吁地站在一棵树下休息。
兵学院一大早就需要跑五里路,这对自己来说着实是个挑战。
“你就是于谦?”
一个少年走了过来,额头上冒着微汗,呼吸也有些急促。
于谦侧头看去,只见来的少年竟与自己年纪相当,额头宽阔,剑眉星眸,面色红润,手持一柄长剑,透着一股子富贵之气,还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这种感觉竟让自己有了一些紧张。
强压心头莫名的情绪,于谦见其穿着国子监儒袍,便行礼道:“在下于谦,不知如何称呼?”
“孤,姑且叫我年七百。”
朱文奎想了想,父皇游走地方时化名年六百,自己接续上,叫年七百貌似也挺好。
“年兄。”
于谦作揖。
朱文奎打量着于谦,笑道:“我对你的《石灰吟》很是佩服,若全天下的读书种子都有石灰的品性,不怕烈火焚身,立志留清白于人间,那这大明何愁盛世不至?”
于谦平静地笑了笑:“在我看来,国子监、府州县学与社学,便是朝廷打造的石灰窑。无数先生、训导、教喻、博士等都在努力,想要让每一个结业的弟子如石灰一样,清白一身,又有所作为。”
朱文奎连连点头,坐了下来:“听说你选修了五门课业,实在是惊人,你这个年纪当真可以学习这么多吗?”
于谦遇到了同龄人,总感觉有些亲切:“先生教导,一个人只要不懈怠,肯吃苦,没有学不出来的学问。我不怕吃苦,大不了少睡一个时辰。你修的是什么课业,为何我没听说过你。以你的年纪能进入国子监,想来也有过人之处吧。”
朱文奎摇了摇头:“过人之处?不,我之所以来这里是父亲安排的,每个月都要来这里上四堂课。至于课业,也就是儒学、商学、农学与兵学,不过我在自学航海的学问。”
于谦有些惊讶。
北京国子监可是最高学府,这些年来其作用已经超过了科举,许多想要通过科举考试步入仕途的人,大部分都需要进入国子监重修,以至于科举近乎名存实亡。
在这种情况下,国子监对人才的把关就变得至关重要。
不成想竟还有人走关系,将孩子送到国子监来,他父亲是谁,国子监为何不拦一拦?长此以往,国子监岂不是会被人用关系、钱财打通门路,到那时,滥竽充数者众,国子监何以引领学问?
“你对航海有兴趣吗?”
朱文奎见于谦不说话,问了句。
于谦摇了摇头:“没兴趣,大明百姓大部分都生活在陆地上,虽然海洋带来了丰厚的贸易品,推动了商业与造船业的发展。但我认为,航海只是锦上添花的一笔,真正重要的还是七千万百姓。”
朱文奎并不认可于谦的话,反驳道:“陆地上的百姓自然是根基,可航海并非锦上添花,而是支柱,如同一间房屋,地基打好之后,需要立柱,而柱子不可能只有一根。既需要有百姓的柱子,军队的柱子,官员的柱子,也需要水师的柱子。”
于谦反问:“航海除了带来贸易品之外,还会带来什么?”
朱文奎笑道:“难道高产农作物你看不到?没有航海,哪里有这些农作物?还有矿产,你不知道吧,如今铁船也好,蒸汽机也好,有些钢铁里面含着来自遥远非洲的金属。大明地域虽大,但并非所有物质都有。”
“父亲说,地多了,现在不用,荒废着,不意味着日后不用。有些地下深处埋藏着珍贵的物产,只是局限于我们当下的技术与能力无法使用,但未来总会用得到。航海可以将那些没有人的地方纳入大明的领地,日后找矿、挖矿也方便一些。”
于谦发现自己对眼前的人有些偏见,全都是他走后门惹的……
偏见影响了自己的判断与情绪,这是不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