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二日,黛笙平安诞下了八皇子,徽予亲赐名字叫做再衡,并晋黛笙为兰嫔。韫姜她们同徽予商议定了,将再衡送去馺娑宫。
黛笙虽然舍不得再衡,但祖制无法僭越。好在韫姜答允她,只要来日黛笙位份一到,必为她做主把再衡接回来。黛笙看得开些,虽然难过,也没有哭啼啼吵闹。她的懂事,颇得了徽予心疼,虽在坐蓐之日,徽予也常抽空去看她。
?诗这头产后身子虚,坐了一个双月子,万幸永安养得还好,?诗知道了也欣慰些,身体好得快了许多。
这日韫姜守着永安睡了,才回正堂来看尚宫局递来的单子,她信手翻了几页,嗤道:“皇上好几日没搭理淑妃了,连七皇子都没去看一眼,淑妃竟还能气定神闲地把后宫事宜处理得井井有条。——真不愧是淑妃。”
愈宁嘴角禁不住带了一丝嘲讽:“这就是淑妃娘娘的本事了。不过她到底少了几年在皇上身边,皇上的心思猜得还不够,所以这一步棋还是娘娘您赢了一着。”
韫姜取过笔,批过了单子,一面徐徐地说:“皇上不给的,不能要。她多行不义,就别怪我透露给皇上了。虽然使了点手腕,可说的到底也不算假事啊。她不把本宫和贵妃逼急了,自己手段没使那么多,也轮不到这份上。从把晋安嫁去贺家开始,她就走错了。”
“单论那步棋,淑妃娘娘下得是真绝。可惜棋子不对,晋安公主远比淑妃娘娘想的心存傲气,脾性滔天。晴贵嫔娘娘不是后来递消息了?那日晋安公主回宫,淑妃那去都没去,也算是把脸撕破了。”愈宁为韫姜斟了一盏暖茶,柔声道,“娘娘喝点明目茶吧。”
“寄姚不是说,晋安在撺掇贺小侯爷分家呢?”韫姜抬起笔来,侧首问愈宁。
“是了,许大娘子传话进来告诉晴贵嫔的,晋安公主要贺小侯爷分家呢。毕竟贺家主君的品衔还没小侯爷高,住着确实不是个事。皇上那也赏了个园子,住进去确实也合情合理。就是贺小侯爷孝顺,不大想就是了。”愈宁过来替韫姜捏肩推拿。
韫姜往后仰了仰头,活泛了脖子,叹道:“果然有点年纪了,看了会儿单子脖颈就酸疼。”
“娘娘看着还是双八少艾的模样呢,怎么能说上了年纪?”愈宁调笑似的,逗得韫姜咯咯直笑。主仆二人正说着笑话,泷儿打外头进来,斯文道:“娘娘,静王妃娘娘来请安了。”
“哦?”韫姜诧异地放下手中的笔,“她怎么这时候过来了?请进来吧。”
她想起之前徽延偷偷递进来的条子,心里的滋味有些陈杂,对着裴王妃时也不大自在。裴王妃还是沉静又贤良的模样,用最规矩的举止请了安,坐下后说:“跟随王爷来给皇上请安,照例就来给三位娘娘问个好。”
“其实不用拘这么大的礼数,每次都来转三趟的,也是麻烦王妃了。”韫姜微微笑,客套得很。
“娘娘不必同妾身这样客气。”裴王妃半低着头,用极恭敬的语气同韫姜说,“不知道上回送的礼,娘娘满不满意。”
那是隔了许久的事,这时拿来说,韫姜知道其中必有深意。她一敛眸,浅笑道:“王妃同王爷精心挑选的贺礼,本宫怎能不满意呢?”
裴王妃点点头,淡淡然笑道:“德妃娘娘满意就好。——最近臣妾在外头听了一桩事,不知德妃娘娘知不知道。”她没等韫姜开口,就继续说,“京城女眷们都在偷偷儿谈论晋安公主的婚事,都说不知是为着什么,公主竟然低嫁了。风言风语多了,晋安公主也不高兴,所以最近计划着分家出去,要立侯府。到时候侯府成了,晋安公主就是侯爵夫人,身份自然更好些。”
韫姜脸色一紧,不知裴王妃为什么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谁知裴王妃呵呵轻笑两声:“不过是说给娘娘听罢了,娘娘就当耳旁风过去吧。也是皇上同王爷说起淑妃娘娘,妾身就想到这档子事,才顺口提了。”
韫姜心里的迷云乍得消散开,一下子全明白了,她问:“王妃想是还要去淑妃那?”裴王妃点了点头:“是了,不好耽搁时间,妾身这就走了。”说着仍是行礼,规规矩矩走了。
等她走了,韫姜才愕然道:“没想到我们的棋还没走下一步,皇上先替着走了。”
愈宁也是吊着一颗心:“王爷这是悄悄儿把消息拐着弯告诉娘娘了,皇上要刺探淑妃娘娘呢。”
“如今皇上身边得力的王爷,也就是静王了,裴王妃又是皇上亲选的,想必也是皇上信得过的人。怪不得选他们俩了。”韫姜长松一口气,“贵妃的性子一向张扬惯了,她争这个后位,大多也是摆在明面上的,皇上也习以为常的。倒是淑妃,明面上温婉和顺,背地里却多盘算,皇上才不高兴了。皇后之位,甚至事关社稷,难怪皇上会亲自动手。”
愈宁叹道:“不知道淑妃会不会进这个局?”
韫姜没下论断,只是微笑:“我们这些小打小闹的,谁又能算的过皇上呢?”她停了停,还是说,“现在失了晋安,也没了萧家,淑妃只怕舍不得白白抛下裴王妃吧。静王的身份地位,有目共睹啊。”
愈宁冷笑:“正如太后娘娘常说的,人不能没有欲望,但一旦被欲望所支配,可就要猪油蒙了心了。不知道淑妃这样聪明的人,能不能看得清这点呢?”
想到太后,韫姜不免有些怅惘,她叹道:“道理人都能看得明白,但是做不做得到又是另一码事。”她往次间走去,正巧顾诚进来,满面笑容:“君悦递话过来,说皇上御驾要来,请娘娘备着。外头起风了,娘娘别在外头守着,否则皇上要恼。”
韫姜一解愁容,同愈宁相视而笑,赶忙吩咐下去看茶上点心等,又不忘拿眼瞟泷儿,俏皮似的说:“去送送君悦公公。”
泷儿笑生两靥,把脸羞得通红,娇声答应了一个是,跟着顾诚出去了。外头君悦正等着,顾诚也识相,笑着撞了一下君悦:“下会子咱俩一起倒个班,你得请我吃酒。”也不等他说话,笑嘻嘻地就颠走了。
泷儿嗔道:“你别理他,他就爱诓人,吃酒耽误御前办差。他仗着娘娘好脾气,疼我们这些奴才,就没法没天的。”
君悦耳根子红彤彤的,搔了搔头:“天冷了,我明儿同小城子出宫去,正好替你看几匹冬衣布料回来。——小城子那小子也不知看上哪家的姑娘了,殷情得很,专门要往衣料铺子跑,所以不麻烦的,你别推辞。”
“娘娘赏我的够我穿好久的了,而且宫女也不许穿得张扬,你别费那个银子了,自己留着用吧。”泷儿水汪汪的眼睛往君悦那一转,小声道,“给你纳的靴子快好了,特地加了层绒的,你后天寻个时机过来,我再给你。”
君悦笑个不住,连声道:“哎,你也别累着,现在你是愈宁姑姑的副手,办的差事比从前翻了倍,只怕时间不多。”
泷儿拿手轻锤他:“那你别要,我就不做了。”君悦捉住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握了一下,就立即撒开了,说:“你做了,哪有不给我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