韫姜决定置办生日宴,派了人去太平宫请徽予的允准,徽予喜不自胜,自然连口答应下,又先封了一份礼过去,众妃闻风而动,马上封了礼送过去。
徽予一面又吩咐了内侍监、尚宫局,未央宫要什么他们就得给什么,但凡缺的、少的要立马送去补上。
到了十月二十日当天早上,尚服局将准备好的衣衫熨好,又熏了香才珍重地送来,这是一袭香蕊红万寿纹滚二指金边的宫衫,配了一套绀紫霞烟提花的缎裙。一身艳烈且庄肃,宫娥将妆镜抬近,韫姜侧身审了一通,侧首朝愈宁道:“试了一下,红色果不其然是不挑人的,谁穿了都好看,也不馁在身上,精气神儿也瞧着好。”
愈宁近身,将韫姜肩头的褶给抚平了,顺着韫姜的背脊腰—身顺平下去,笑吟吟道:“这一身在娘娘身上是锦上添花,也是娘娘这几日调息得好的缘故,红衣金冠衬得娘娘红光满面的了。”
一旁的泷儿将韫姜发髻上的烧蓝嵌珊瑚五福捧寿对钗抚正了,喜滋滋道:“娘娘许久没有这样好生装扮了,红艳艳一身不俗气,可是喜气隆隆的,映照得人精神好。”
韫姜付之一笑,细嫩的手指拂过嫩滑光洁的香腮,将搽的燕支匀好了,整张脸如雪里透出的一蓬红梅似的。
外头的顾诚将满宫里的人都领来跪在廊檐上,满面堆笑地给韫姜磕头贺寿,韫姜的笑意绽开来,满腔顺畅的喜气在穿梭,随意开口叫赏。
顾诚掸了衣袖磕头谢了恩,领了人自都下去干差事。因这华服沉重,韫姜且试了一试,照旧回去换了一身家常的褙子。
另一厢簪桃在外头收送来的生辰贺礼,到了早膳才进来回话:“主子,礼都封好收入库房里头了,也尽都记档入册子,主子可要过目瞧一瞧?”
韫姜接过手来随意翻看了两眼,道:“瞧这礼封得怎样,大概就能知道宫里的局面了。”她见到末端记着林初的单子,只一钏念珠而已,她神情一动,默然将册子合上递交给簪桃,叫她把那念珠取来。
簪桃神情有些歉然与寂寥:“奴婢深知娘娘要的。”她从袖中取出一个檀香素雕佛莲小奁子来,开了铜锁扣,从里头取出一串的十八颗凤眼菩提的念珠,染了袅袅的香火沉沉香气。她叹道:“好生收起来放在这儿,我—日后要用的。”
话音方停,徽予恰好进来,他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扶住黄花梨的落地罩,笑意隆盛地立在边上,朝着韫姜口中说:“在说什么?”
韫姜秋水一汪,莹然含情,似月一弯,勾唇微笑道:“正看贺礼单子呢,才说姊妹们都是用心的,正感激不尽呢。”她过来扶住徽予的肩,伴他过来在软榻上坐定了,簪桃伺机下去上果子点心。
徽予见东面的一架屏风换了绣面,成了一幅满城微雨湿山茶的妙景,是韫姜的手笔。韫姜见他打量着那架绣屏,倚着他身边坐下了,说:“偶然翻出从前画的一幅山茶图,不知道怎么就画了一半,闲来无事就顺着画成了。因见那架屏风上的绣花都旧了,就叫人依着花样绣做面子替了上去。”
徽予颔首,脉脉凝睇她:“你的手笔愈发好了,山雨细濛之意呼之欲出。”韫姜托腮笑吟吟地别过脸去:“那是绣娘的功夫,予郎还拿来夸我呢。”
“要是没有你花样子画得精巧绝伦,她们也断绣不出这样的意境来。”徽予伸手轻柔地捏住韫姜润滑的下颚,引着她转回头来,正要凑近了亲昵,不料韫姜一躲,满面春意:“姊妹们的生辰贺礼都打发人送来了,予郎的可在哪儿呢?”
徽予不禁被这话逗得朗然一笑:“先别说朕不赖你的,就是不送,之前先打发人送来的也足了,你这会子还来讨!真不害臊。”
韫姜拿肘轻飘飘一杵徽予,闪开他的怀,反而如一只翩跹的蝶一般灵巧惹怜,徽予急脱手去捉她,握住她纤瘦盈巧的玉腕子,只听得她说:“那是旁的,可不能充作生辰贺礼,可见予郎巧嘴滑舌的要赖我的了。”
徽予也不恼,往后垒的枕子上一倒,笑意几乎要从他灿然昭华的眼中喷逸而出:“朕给你备着,到了晚上宴席里送你。”韫姜依势倒入他怀里,一派甜蜜之气。
外头簪桃正指派人送茶和果子点心进去,顾诚领来华惠允身边的小厮唤住簪桃,原是他来送药材来。
那小厮给簪桃端正行了个礼,才说:“姑姑放心用这些药材,都是两位御医大人验过百遍的,断然没有问题。如何熬煮、用什么剂子送服而下,之前开得方子上记得一清二楚,尽照着做就是了。——华大人还叫代问一句姑姑安好,说入了秋天干气燥的易上火,这里头另有一个小包,是特特给姑姑留备的,但凡上火不适了,服一粒便可好的。”
簪桃羞红了脸接过,笑意掌不住地浮现上来。那小厮又道:“大人们还叫带话,说事情已经办妥了,叫娘娘安心。”
将赧然娇羞的笑意一敛,簪桃正色道:“这个知道了。”她自袖中取出一锭银子来递给小厮说,“拿去买点茶酒吃。”
小厮也是豁达坦然地收下,憨笑着说:“大人们也给赏的,娘娘和姑姑都好心,还给赏,不过是跑腿带话的差事,唯一要紧的就是把嘴巴闭严实了,就这些个功夫,竟然挣得这样多呢。可见是姑姑大人们善心。”
簪桃敲他:“油嘴滑舌,快回去罢。”
这厢入了内,簪桃偷摸递给韫姜一个眼神,她旋即会意,自顾去同徽予说话。过了会子,君悦进来问了安,垂手立在落地罩外,道:“皇上,备好了。”
韫姜惑然直起身子,拿眼来回逡巡君悦同徽予,问:“备好什么了?”徽予即招手叫人,立马有人抬进来一筐硕—大圆—润的橙红皮橘子:“叫人拣了卖相好的,给你挑了一箩筐——橘子多吃了也不好,你又最爱吃这样的,还是要敛着点不许贪嘴。”
韫姜当即叫人取一个来剥了吃,掰了一大半递给徽予,徽予只是摇头,爱怜地看着韫姜,抽过一把丝绢来给韫姜沾染汁水的手指擦了,说:“你吃罢,你爱吃。”
韫姜接话:“这可由不得,一年难得吃一回橘子,自得尽欢。”
徽予侧身望了一眼愈宁,愈宁旋即说:“皇上宽心,奴婢都瞧着娘娘呢。”
韫姜掰了一瓤送入嘴里,吃尽了才说:“你是我的好姑姑,还偏帮着皇上!”这自然是打趣的话,徽予单是付之一笑,没有追究。陪着一处许久,一道用了些午膳,因太平宫有大臣来,徽予便起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