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由自主移动起来的双腿押着她的大脑,最后还是离开了人满为患的商船。
站在港区,格里芬最后看了一眼缓缓开出码头的船,隐约能看到被委托的大妈扶着海因里希向她轻轻挥手。
她也抬起手,向船上的人挥了挥,转身快步离开了这个交织着别离情绪的地方。
“送走了?”里希特看见了从里面出来的少女。“你怎么没有一起离开?”
“总有人要留下来。”格里芬这么回答他。“你怎么不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在等我?”
“我的岗位就在这里。”他指了指港区外的阵地,距离这里大约只有四十步的距离。“看见经过的这么多人,我都想离开了。”
“那你也可以走啊,我给你打掩护。”格里芬调整步枪带和肩膀的接触面,右手大拇指向后面的入口比了比。
“得了吧,海因里希那小子运气好,他只有十岁,我们呢?正好在征兵年龄内。你能成功混进去一次不代表能混进去两次。”里希特哂笑道。“更何况,我们是战友,你不走我怎么好意思独自逃生?”
“好吧,在这一刻我们的英雄里希特·霍夫曼终于意识到自己身为一个男人应该尽的义务不是满脑子逃跑而是直面恐惧了。”
格里芬一本正经地念着旁白。
“你少来这套!”里希特面皮一红,朝少女丢了一个圆圆的东西。
格里芬抬手接住,只感到入手绵软,放到眼前一看,是一个不大的面包。
就是颜色不怎么干净。
“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在送晚餐的时候摔倒了,然后把掉在地上的这个留下来给我吃?”
“绝对没有!”里希特举起双手,一脸委屈地回道。“送来的时候就是这样,我还特意把更大的这个留给你。”
他又把装满水的野战水壶递给对方。机枪阵地里就他年纪最小,拿补给的活是他来做。
忙了几个小时,格里芬的腹中早就没剩下什么。她接过水壶,刚咬了一口面包,突然背后闪过一道光亮,接着从远方传来闷雷般的响声。
港区立刻骚动起来,无论是等待登船的难民还是驻军士兵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发出动静的方向。
“快看那里!”
“那好像是我们的船”
“触雷了,船队触雷了!”
一声声叫喊刺激着格里芬的神经,她丢下面包和水壶迅速奔向最近的高台。在一根龙门吊的顶上,她看到了在远方海域若隐若现的火光。
视线迅速在附近扫过,除了这艘不幸沉没的游轮,与之一同航行的其他船则相安无事。
一艘巡弋的近海巡逻艇迅速开往失事地点,但其吨位大小注定了无法救出更多的落水者。
金属扭曲的诡异响声和落水乘客绝望的呼喊,即使远在几千米外的港区都依稀可辨。
巡逻艇还在路上,但紧接着船队中忽然又有一艘游轮尾部升起十几米高的水柱,随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沉。
这绝不是触雷。
“是鱼雷!”很快就有人喊了出来。“是俄国人的潜艇!”
船只沉没,附近的落水者甚多,护航的巡逻艇即便有能力也不敢投放深水炸弹,更何况他们还没有反潜能力。只能一边虚张声势,一边不断督促船队的其他船只加速前进,自身也不断变换位置规避潜艇的瞄准。
而那些落水者,在敌人撤退之前就只能泡在偏冷的海水中。等到威胁解除,吃水较浅的鱼雷艇才开始打捞落水乘客,把他们重新带回岸边,这时海面上已经不剩下多少人了。
压抑的空气令人窒息,无数双眼睛怔怔地注视着商船渐渐沉入波涛不平的海面,冰冷的海水浸泡落水者的身体,冻结他们的精神,随着起伏,逐渐淹没一个个挣扎的人头。
格里芬眼神失焦,反应过来后迅速移开了视线。但颤抖的睫毛显示她的内心并不平静。
“该死的伊万!”里希特怒道。双手指甲深深掐进了掌中。“我们的海军呢?我们的海军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