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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罗心头一松,忙宽解道:“阿兄放心,裴国公定会扶持阿兄,谢相以大局为重,亦不会反对,朝中另有好些劝阻父皇废储的臣子,此刻自是乐见阿兄挺身而出。”
太子低声叹道:“我叫阿舅失望了。”
事不宜迟,青罗自太子府出来,便直奔裴国公府上。
裴国公得知皇帝出逃,先是一愣,继而长叹了一声,听青罗提及拥立太子,沉吟片刻,却是没作声。
裴勖之匆匆自虎贲营赶回,甲衣未除,叉腰望着裴国公冷笑,“阿爹如今举棋不定为哪般?逃亡舟车劳顿,那小皇子娇贵,焉知不会折于途中。”
“孽障,住口!”裴国公气得大骂,抬手作势要扇他,自是被他躲开了。
裴国公对青罗道:“公主见笑了。”
青罗见他迟疑不决,只得问:“国公意下如何?”
裴国公又是一声叹息,瞪了眼裴勖之,良久方才道:“便依公主的意思。”
说罢,当即命人备车,连夜前去拜访朝中重臣。
子时的成康坊,坊道上竟是灯火通明,车马喧阗,重载的马车车轮辚辚轧过路面,跟车的多是仆从与佩刀护卫,自坊门处起,在主道上排起数里的长队。
因知有金吾卫巡夜,他们并不冒然趁机闯门,想是待天明坊门开启,便出坊去。
青罗看出多是富贵人家,随即想到,昨日夜宴,城中勋贵世家多已得了消息,兴许原还打算观望,今日女眷入宫险些丧命,焉敢留在长安?自是望风而逃。
她放女眷出宫,似是欠妥,转念又想,既无十成把握守住长安,放他们各自逃命亦无不可。
偌大的长安城,总有不肯离开、离不开的百姓。
平贤坊亦然,青罗控着马缰,徐徐而行,忽听一女童大呼“阿爹”。
循声望去,先见着一辆牛车,车上行囊物什堆得满满当当,两名男童趴在被褥上,睡眼朦胧。
车旁女童约莫有四五岁,梳着双髻,要哭又不敢哭,望着驾车的男子,“阿爹。”
男子身旁的妇人怀中抱着幼子,眼中淌泪,低声求道:“郎君,带上阿绮吧,她这般小,留她一人在此,如何能活。”
男子不为所动,转身自车上拽出一只小包袱,往地上一扔。
几块胡饼滚出来,停在阿绮脚旁。
男子随即扬鞭赶车,阿绮追了几步,终于明白追赶不上,折回来,一面张着嘴哭,一面蹲下,将那胡饼一一捡起,拍净尘土,重新包好。
青罗拍马上前,阻住牛车去路,问:“为何不带她走?”
男子理直气壮道:“贵人瞧瞧,这车里哪还有空余?”
薛虎原想出手教训,被青罗拦住了。
他既已认定女儿一条性命比不上几件死物,便是逼他带上阿绮,未必就好。
“带她回府。”
青罗说罢,拨转马头,往谢宅去。
窄小的庭院漆黑一片,只书房点着灯,谢治尘伏案疾书,清隽的影子落在窗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