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离城镇路途遥远,怕租客多来自城里没什么极地常识,房东在房子里准备了很多食物和常用药,回过头来还教了他们火炉的用法以及冰钓,在看到阿廉比谁都熟练地生火开冰扫雪处理生鱼以后干脆放下心来甩手回家,唯独出乎意料的是阿健面对冰钓就如同找到了天职一般,在河水厚厚的冰层上一动不动地坐着就会有鱼前来,在阿廉耐心用完之前就已经满载而归,于是阿廉也干脆就放心他去钓鱼,自己在海水里像个小孩一样地玩,一会浮起来一会沉下去,一会抓水草一会捉牡蛎,夜里回去时在炉子上料理鱼肉,穿着围裙站在炉子前面的样子,让阿健托着腮看很久很久。
“现在是十二月,在北极圈的海水里呆那么久真的不会生病吗?”阿健问他。
“这里是不冻港,”阿廉回答道,“表层海水零度上下,我受过特殊训练,还有低体温症。”
“低体温症是天生的?”
“不知道。”阿廉满不在乎,“我只知道不是人人都这样。”
“没想过对自己多了解点吗?”
“我听说人总是对自己兴趣颇深,觉得自己比旁人复杂,”阿廉摇摇头,“实际上人和人都没多少不同。”
阿健坐在沙发上转过来靠在沙发背上,用手撑着脸看他,“你最近像个诗人。”
阿廉正在料理生鱼的手停了一下,“我最近学会了唱歌。”
阿健笑了一下,转瞬即逝。“但你应当也想过外面的样子。”
“外面?”
“你知道,海水之外,”阿健比了个手势。“很多地方。”
茶壶发出计时器轰鸣的声音,阿廉于是没理会他。
当他们终于坐下来等最后的一道菜上桌,桌上放着开胃的面包和甜菜汤。
“我觉得我可能比起卖军火更擅长钓鱼。”阿健坐在餐桌上若有所思。“或许我可以就这么隐姓埋名在这里,再也不回去。”
“可你不会划船。”阿廉说。
“我可以找个合伙人。”
“而或许他会把你打昏,抢走你船舱里所有的鱼,再把你丢进水里,让你顺流而下。”
阿健想了想,“就像奥菲利亚那样。”又说道,“奥菲利亚没有沉下去,溺死后在花瓣里漂浮着的,但你却总是潜下去,为什么?水里有什么令你着迷的?”
“百闻不如一试。”阿廉打开烤箱的门,塞了蔬菜和土豆的烤鱼发出令人落泪的香气。
他又摇摇头,“太冷了。”
第二天他们照常去海口河岸,雪橇犬们已经知道他们两个的脾气,在日落前肆意地在雪地里打滚嬉戏,卷了浑身的雪,不远处阿廉在海水里浮浮沉沉,极夜期的白昼很短,太阳已经在海平线的对面化成暗红色的一团,海面突然风平浪静,不见谁的影子,阿健愣了一下,走向水边,顺着他们垂下的绳子低头望下去,又喊了两声,四处都不见对方的身影,一时间他有些慌了,阿廉确实身体异于常人,但是这么冷的海水里泡这么久,或许也会肌肉麻痹,最终一动不动地沉下去,一时间脑子里乱成一团,把厚重的外套往旁边一丢就要下水,这时候却突然一个身影从水里伸出两条手臂,抓着他就朝着冰冷黑暗的海水跌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