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万城之城,林贡斯之后最伟大的移动都市,如今在视野中已经看不到一星半点的轮廓,而距离丽茵卡登,本来应该还有一个月的路程,在肯特的加速下,也只剩下了半个月便能抵达的距离。
一切似乎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唯一的缺憾是,肯特病了。
或许是日夜兼程的旅途摧毁了他的身体健康,又或许,疾病的种子早就在伦蒂尼姆便已经埋下,总而言之,在渺无人烟的荒野之中,肯特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随行的使团中当然有军医存在,在泰拉这个随时可能发生意外的地方,医生和贵族是分不开的朋友。但再好的医生也治不好心病。
一个人如果连着十几天,甚至一个月都没有睡好一个安稳觉,又无时无刻不在忧心忡忡的思虑的话,哪怕是一次小小的摔倒,也是能要了他的命的。更别说是这样高强度的乘车了。
在清醒的时候,肯特强迫自己必须睡去,但在想要合眼的时候,肯特又必须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医生的药物能够缓和他的失眠症状,但无法制止他的思考和忧虑,以及心中的负罪感的拷问。
他亲手签下了让魔鬼杀死英雄的协议,他活该下地狱。
他突然有些理解,安费莉丝为什么一开始不让他站到台前,与他一起管理温德米尔公爵领,应付那些其余的大公爵了。
他这个伯爵的次子,没经过什么像样的贵族教育,只知道凭借着一股子莽劲和特立独行赢得了温德米尔公爵芳心的人,对于这个肮脏的圈子来说,还是有点太白莲花了。
“呼——”
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他感觉喉咙已经开始有些漏风。
听到他的声音,身旁这段时间来已经形影不离的军医立刻睁开黑眼圈浓厚的眼睛,关切的问道:
“肯特大人,有哪里不舒服吗?”
哪里都不太舒服,说实话,心病真的能让人这么难受吗?
肯特没有将这些丧气话说出来,他强打起精神,微笑着摇了摇头:
“没事,我感觉舒服多了。”
他顿了顿,歇了口气,继续道,
“能帮我拿纸和笔来吗?我想给安费莉丝和戴菲恩写封信。”
军医张了张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看着肯特倔强的目光,军人服从的天性还是占据了主导,他点了点头,叫停了车队,下了车。
肯特目送着他的背影走向前方,百无聊赖的将目光投向了一望无际的荒原。
这片大地就要吞噬他这渺小的生命了,只是奢望,维多利亚能够多挣扎一会。
“嗯?”
车队前方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喧闹的声音逐渐向后传来。
肯特眉头微微皱起,直起身子,推开了车门,蹒跚着走下了车,向着车队前方走去。
他有些担心是遇到了荒野流匪或者锈锤的疯子,如果爆发起战斗来,他这个指挥官无论多么艰难,都必须亲临前线——这是温德米尔的戒律。
虽然听上去是一条挺容易出“意外”的戒律。
但出乎意料的是,肯特在半途中就撞上了返回的军医,以及几名身着熟悉制服的军人。
“剑卫?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安费莉丝那边出事了?”
肯特立刻问道,连精神都恢复了几分。
但剑卫们只是摇了摇头,解释道:“公爵大人让我们来的。我们是来接您回家的。”
“公爵大人收到了戴菲恩小姐的提醒——您在伦蒂尼姆遇到了危险,于是立刻派遣我们沿着大路前往伦蒂尼姆。在这里遇到了您的队伍。根据时间计算,公爵密会应该还没结束。”
“小姐的情报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