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时朱开一边拍着铁皮围栏,一边叫喊着:“哎我!这还没到地儿屁股都被颠成八瓣儿了!师傅,咱能悠着点儿吗?”
坐在副驾驶戴着狗皮帽子的中年男子从车窗探出头来,摆着手大声回道:“现在叫苦可没用,这还没上山呢!一会儿把裤子都拽紧了,腚沟子掉出来可就丢人喽!还有,别叫师傅,要叫同志!”
此话一出,男人们都是哈哈一笑,不过几名正值青春年华的女知青可就红了脸,个个低下头羞得不敢言语,而坐在我身边的王慧琴也偷偷夹紧了双腿。
刚才说话的,是我们这群人的领队,也是大石村的民兵连长,名叫孔安顺。为人豪爽直言,是标准的东北汉子,听说还参加过抗美援朝,后来腿伤中了一枪,这才回老家当上了民兵队长。
因为此人有一副标志性的连鬓胡子,所以我们这些知青背地里都管他叫“大胡子队长”。
而大石村、小石村是大兴安岭夹山沟地区平和乡下的知青驻点。平和乡有一处伐木的林场,那里就是我们这些知青插队的地方。
说起来我们这一行一共十人,包括司机一人,还有民兵队长孔安顺和两名工人师傅,以及我们六名知青。
本来我们这些人是明天才进山的,但正好赶上伐木场的两辆运输车要到县里面更换轴承,并从县里拉回一些营地物资。
于是孔队长就跟司机打了个招呼,让他捎带上我们一段,否则第二天我们只能坐着马车进山了。
而六名知青中有两名女青年,所以孔队长就安排两名女同志到前面去坐副驾驶,但谁都没想到王慧琴不仅一口否决,还主动上了我们的这辆车。
她不坐,同行的另一名女知青就也不好单独去坐副驾,所以我们这六个人索性就挤上了同一辆卡车,而另一辆车则载着两名工人师傅和物资在前面先行一步。
孔队长把我们送到平和乡后,他就要转去大石村。而我们这六人也被分成了两组,一组跟着孔队长去大石村村民家住下,我和朱开,还有另一名女知青则被分配到小石村。
另一名女知青名叫乔亚宁,同样扎着麻花辫子,长得虽不说漂亮但却十分白净,一看就知道是城里来的姑娘。
戴着个黑框眼镜,斯斯文文的也不爱说话,唱歌的时候坐在最里面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朱开听到孔队长拿他打岔,一脸地不服地说道:“孔队长你这可就是小瞧我了,当年在广西边境,美国佬开着飞机投炸弹的时候,老子连眼睛可都没眨一下!”
“行了行了!你要真有那胆识不如放到平和乡的建设中,到时候有你发挥革命热血的地方,社会主义建设可不是靠谁嘴皮子勤的。”
朱开被怼得哑口无言,我知道他说的是前几年援越抗美的事儿,因为谁也不知道他当时到底在哪儿当的兵,所以这些话也就是一听而过了。
而与此同时,解放卡车爬过一段缓坡后就已经驶入真正的山区,晶莹的雾凇中穿过几只不知名的鸟儿,像是在欢迎着我们的到来。
我看着幽幽的山坳,远方的夕阳被连绵的群山遮挡住了大半,将大兴安岭龙脊一样的山峦染成了碎金色,美得令人沉醉。
可殊不知,这场看似平淡的旅程,却成了我们所有人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