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桃源谷离开,燕禳一连几天跟着她奔波,上了马车就一直沉睡着。
一连走了一天,中途更换马匹时,楚荞抱着燕禳从马车上下来,孩子许是太累了,头搁在她肩上睡得很沉。
泷一拿着吃食走近,道,“我来抱着他吧,主子你吃点东西。”
楚荞面目平静,淡淡道,“不了,不饿。”
泷一站在边上,瞅着睡着的孩子已经哭得眼睛红肿,拿着水囊地手不由收紧了几分。
“还有一会儿才能上路,我出去买些吃的放马车上,燕世子醒了好吃。”
楚荞抿唇点了点头,“嗯。”
泷一到了城里没有立即去买东西,反而寻到了一家茶楼,短短写了一纸秘信,望了望不远处茶楼的掌柜。
那是宸亲王府在各州各城的情报联络人之一,原本楚荞准备带着燕禳回上京,他就应该联络墨银设法阻止的,可是他犹豫了,在看到楚荞一次次提起那个名字都失魂落魄之后,在看到她与自己的亲生儿子咫尺相对却不能相认之后,他有些不忍再继续了。
他也曾相信那个人是不忍让自己心爱的女子承受伤痛,相信他是为了要更好的保护她,保护他们的孩子,相信他做出那样的决定,是为了不让他们母子卷入更大的危险中。
可是如今,他走了,让这母子二人怎么办?
难道,要这样让他们母子一生不得相认吗?
泷一静静地坐在茶楼里,做着这一生最为艰难的一次决定,这是他最后通知墨银的机会,如果错过了,便再也无法阻止楚荞找到墨银,追查到宸亲王所做的一切。
可是,楚荞一旦发现燕禳的身世,就一定会再追查宸亲王的行踪,而那个人曾那样恳切地拜托过他,在他走之后好生保护他的妻儿。
他不知道有什么样的困境,让他那样睥睨众生,只手便可倾覆天下的人,这般无助。
所以,他在此刻才这般挣扎犹豫,他不知道让她去追查到真相母子相认,是为他们好,还是最终会把他们卷入那场未知的巨大危险之中,害了他们一家。
客栈里人来人往,泷一在那里一个人坐了一盏茶的声音,最终拿着自己写好的秘信走出了客栈,扔进了路边卖炒货的火炉内烧成灰烬。
他想,不管是什么样的困境,没有试过去战胜,又怎么会知道最终的结果。
也许,这世间真的会有一个奇迹会降临在那久经磨难的一家人身上,让他们能越出困境,重新相守。
泷一买了水果和一些燕禳平时喜好的点心,便折回去去与楚荞等人会合,回去的时候马匹已经换好了,楚荞和燕禳已经上了马车。
“主子,东西买到了。”他说着,掀开车帘将买来的东西放到车上,神情一如往昔的平静无波。
楚荞勉强扯出一丝平日的淡笑,道,“多谢。”
“怎么去了这么久,你再不回来,我就得过去找了。”驾马车的护卫随口说道。
泷一翻身跃上马背,语气平淡如昔,“城里人多,买东西等了一会儿。”
“是吗,时候不早了,咱们上路吧。”那护卫说着,驾着马车便驶向了大道。
泷一在后面打马跟上,对于不该提的事他没有说,也没有露出一丝让人怀疑的异色,只是静静地跟随在马车候,等待着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而将改变的一切。
聂青等人寻到了墨银的行踪,却不敢靠近去打草惊蛇,只是小心尾随,又一路留下记号,以便楚荞等人能尽快寻到。
自桃源谷赶过去需要两日的路程,途中燕禳因着几日风雪长途跋涉,生病高烧,楚荞不得不暂时停下赶路,带着他去找大夫医治。
泷一端着煎好的药进屋,楚荞还坐在床边,不时拿毛巾敷着燕禳的额头,希望他能好受一些,却全然忘了自己也是好几夜没有合眼了。
“主子,燕世子交给我照顾吧,你去睡一会儿。”
楚荞想了想,还是起身走到了不远处的软榻侧躺下,闭眼之前说道,“有事叫醒我。”
其实,不用叫,她根本睡不着。
自桃源谷出来,她一直在想,燕祈然为什么会失踪,又为什么要在临走之前将燕禳送到她这里来,大燕的兵马如今也不再溃败,反而与西楚陷入了胶着,这一切都是从宸亲王府的箭机营和门下食客到了前线之后。
这让她总有一种感觉,他如今的失踪不是一时兴起,反而是计划已久。
他把身边的人,身边的事都一一安排好了,甚至她都开始怀疑,自己也不是也是他安排中的一部分。
“泷一。”榻上闭着眼睛的楚荞突然出了声,问道,“你的主子,是我,还是他?”
天生敏锐的直觉告诉她,这个一直在她身边沉默寡言的人,非同小可。
泷一一震,他这些年向宸亲王府传递消息一向小心谨慎,难道还是被人发觉了,引起了她的怀疑。
“当然属下被逐出宸亲王府,是您让我留了下来,属下效忠的自然是你。”
那个人说过,从那一天起,他要效忠护佑的人,就只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