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存在过的痕迹,悲伤不断撕扯着他的灵魂,因为孤独是生命最大的敌人,他即将在绝望中爆裂,将体内芽孢释放出来,以一个吵闹群体的方式延续生命。
就在此时,计量表指针微微摆动起来,科学家用力盯着老旧的仪器,试图确认自己看到的是神迹,而不是某种幻觉。当探测器再一次从蓝色星球上空略过,指针再次偏离中心线,科学家欣喜若狂地降低探测器高度,飞船的轨道愈接近星球表面,计量表就愈加活跃,直至指针停留在刻度1。
科学家俯瞰这颗星球。无论从哪个角度观察,这都是颗丑陋畸形的星体:它的一端浸泡在蓝色液体中,呈现光滑的曲线;而另一端是灰黑色岩石构成的瘤状物,隆起部分最高点刺穿大气层,孤悬于太空中,由于太阳风侵蚀与小行星撞击,表面布满酥脆的坑洞。隆起部分倾斜于自转轴,重心偏移使这颗行星的自旋完全失衡,在太阳引力和内部应力的拉扯下,它摇摇晃晃的公转曲线必将指向太阳——蓝色星球死期已近。
根据仪器指引,科学家悬停在瘤状物尖端,他看到的是陨石坑当中矗立的小小山体,一座色泽、质地和结构与石质肿瘤完全不同的奇异山峰。
山峰之下,科学家找到了那个研究对象,探测器曾经造访的279个星系当中唯一的生命体。
「你好,伙伴。」
孤独的生命体正在搬动一块岩石。它用前肢将岩石举起,后肢攀附于山体表面,在低重力环境下谨慎地移动着。当科学家用长波、激光和重粒子束发去信号,生命体并未表现出惊诧,它抬起头部,遥望探测器伤痕累累的外壳。
科学家收到了短波信号承载的回答。花了一点时间学习对方的语言:基于原始语义结构的低级语素语言,这在硅基生命中相当罕见。
「你好,我是AHCZbj-033。」
生命体低下头继续自己的工作。它正在用石块修补山峰的一处凹陷。在科学家看来,它修理的速度尚且比不过山峰在低轨道太空垃圾中受创的速度,但生命体看似对效率并不在意。科学家受挫于对方的冷漠,然而依然在信号中加入热情洋溢的波动。
「相聚多可贵,是吧?这么多太阳,大家却这么孤单。」
生命体这次没有停下脚步。
「你好。」
「我没有名字,我的职业是宇宙生命学家,在整整4000个时间单位里,我一直在寻找银河系猎户座旋臂的生命,以及生命起源及消亡的奥秘。很遗憾,我一无所获。用(你们的)语言很难表达我的喜悦之情,如果不打扰的话,我想听你谈论这颗星球文明的故事,如果你允许的话,我会打开通讯器,向所有伙伴直播这次宝贵的会面。」
「我不明白你的话。」
「我是说,有关你或你们的族群如何诞生的故事,以46亿年(我们的1200万时间单位)的漫长历史来看,你一定有许多故事可以说。比如,随着地质和气候变化,从液态金属池中燃起的硅基生命火种……」
「下面为您播放气象预报。安徽省滁州市琅琊山风景区未来二十四小时的天气是:」
生命体再次停下脚步做出回答,接着沉默片刻。
「对不起,无法连接气象服务器。」
它的语气并没有道歉的意思。
科学家有点苦恼。他尝试多种对话方式,生命体只给予这种缺乏逻辑的简短回答。他打开通讯器,向伙伴们播放眼前的画面,赞美声过后,大家一致认为眼前的蓝星生命缺乏沟通的欲望,出于对对方文化信仰的尊重,这场对话应当尽快结束。
孤独感在科学家体内膨胀。他反复思索,接着问了三个问题:
「AHCZbj-033,我们身在何处?」
「请问这座山峰有名字吗?」
「能否允许我探查这颗星球的历史,以绝对匿名及非商业研究的方式?」
生命体不假思索地做出回应:
「这里的坐标是南纬N32°16′52。96″,西经W71°82′85。47″,阿根廷圣大非省圣赫罗尼莫县科隆达镇。」
「琅琊山,位于安徽省滁州市西南约5公里、现滁州市的西郊。主峰小丰山,海拔317米,总面积240平方公里。『环滁皆山也,其西南诸峰,林壑优美,望之蔚然而深秀者,琅琊也。』琅琊山以其山水之美,更因有千古名篇《醉翁亭记》和琅琊寺、醉翁亭等名胜古迹而传誉古今。始建于唐代大历六年(771年)的琅琊寺,至今已1200余年。建于宋代庆历六年(1046年)的「醉翁亭」,至今已900多年……」
抛出一番4402个字节的长篇大论后,针对第三个问题,生命体简短回复:
「对不起,无法连接历史百科服务器。」
这时科学家关掉通讯器,主动将这个答案理解为「允许。」
他拉起互射感应器手柄,向远方的自动应答机发去信号,根据自折叠算法,他与这台互射自动应答机之间的相对距离为46亿光年,随着叠加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