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凌起身的动作停下,坐了回去:“那正好,我也不是很想听。”
“不不,下官没有别的意思。”
韩知府连忙低头退让,忍气吞声跟着魏凌去了二堂。
二堂是公堂之后办公所在,与公堂上其他人隔绝,魏凌不耐烦地坐下,看看韩知府能说出什么花来。
韩知府缓缓道:“魏大人,马阳是例监生。”
班贺皱起眉,难怪!
本朝自先皇起,有了捐纳制度,只要给朝廷捐献足够多的银两,便可获取国子监名额,成为国子监监生,这些破格录用的被称为“例监生”。
监生本就经过千挑万选,若有低阶职缺,入仕为官可以不用经过科举考试。可有了捐纳制,就成了白身进入官场的一种捷径。
简而言之,就是由朝廷明面上来做的买卖,钱财归入国库,用之于民,换以为官资格给予捐纳者。
然而,朝廷毕竟不能明目张胆做出官职买卖,例监生并不是有了入仕资格便有官做,还是得等到有官职空缺。
与之相应的,捐纳银钱越多,候补越优先,加之上下打点,轮到他的机会那就更快了。
捐纳或许当时救了急,也是为了挽救黎民百姓,可弊端也同样显著。
捐纳者素质学识良莠不齐,不设标准,花费大量银两获得官职,上任所要做的第一件事,当然是要从百姓身上加倍捞回。
难怪要逼走范震昱,原来不过是因为一个迫不及待候补的例监生。而他的身后,还有多少这样收受“打点”,随心操作的官员?
这一层又一层的内情,叫班贺越发心寒。
魏凌却像是不曾深想:“那又如何?”
韩知府道:“大人可还记得,元光十六年,渝州大水?那时堤岸崩溃,两边城镇七成被浸泡在水中,数万平民百姓流离失所,死伤无数。”
魏凌一指马知县:“是他放水淹的?”
“……”韩知府被他的话一哽,好一会儿才艰难吐出两个字,“不是。”
魏凌收回手:“既然他没有呼风唤雨的本事,你如履薄冰的模样是为哪般?”
韩知府深吸一口气,竭力保持平和:“朝廷当年赈灾花费了大量银两,还是勉强,正逢京城修宫殿,国库告急,幸而天茕府马家捐纳八百万两,疏通河道、修建堤坝,解了燃眉之急。朝廷为表彰马家,马阳得了监生的身份,因此他来接任县官,是名正言顺。”
魏凌一拍桌面:“朝廷给的监生身份,是做官的机会,不是免死金牌。难道成了监生,就可以买凶杀人了?”
都说得这么明白了,怎么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韩知府心焦起来,不再留余地:“魏大人,马阳可是天茕府马家的人,您真要处置他,不如先问问户部尚书……”
“依本王看,不用问了。”
一人从内堂走出,不知何时隐蔽在此,众人皆是一惊。
看清来人面貌,魏凌大惊,心中虽然疑惑淳王为何出现在此,但身体反应迅速,起身单膝下跪动作一气呵成:“卑职拜见淳王殿下。”
王爷?连魏凌都跪下了,韩知府哪敢还站着,拉着马知县一同下跪叩头,甚至都没看清那位王爷的相貌。
班贺跪地颔首,赵靖珩从他跟前走过,正瞧见他下半截腿,行走间衣袍如流云,仪度不凡。
却不知他什么时候来的,又听到了多少。
“起来吧。断个案哪里需要听这些废话,魏大人,这个案子交给本王来判吧。”
赵靖珩道。
魏凌起身:“王爷自然有这个权利。”
赵靖珩略思索:“那就,把那两个为非作歹、草菅人命的狗官关入大牢,严刑惩戒,三日后问斩。”
魏凌:“……”
竟然比他判得还草率!
马知县当即大喊:“冤枉,冤枉啊大人!冤枉啊王爷!”
“你说,冤枉?”
赵靖珩动作停顿,凤眸微凝,“唯有断案不公,判罚无度才叫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