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墙角听到这里,我便很有些恹恹,待到小辈神仙们将话题转到幻海之主夜桑君府里夫妻不合,母女不睦等等的剪不断理还乱的家务事时,我便悠悠站起了身,回绝了殷勤小仙婢
的引路,自己循着明晃晃的大道再将这许久未来过的紫薇宫转了几转。
紫薇帝君今日还真是慷慨大方,将自家的园子都尽数开来以供来客闲散步子,好让一干神仙们在酒席之前能一睹紫薇境的独特风光,甚是热情好客。我走进的这个园子种满了神树,之所以叫神树是因为它们不长叶子只长星星,五彩斑斓的挂着,十分好看。这里的每颗星星都对应了一个凡人的念想,由人心的心绪所结,紫薇帝宫的后园便总揽了天下间男女的痴缠爱恨,十分的神奇。小时候与阿娘一同来看姑姑,偷偷爬上了神树摘了几个星子,细细把玩间不小心捏碎了,正忐忑不安地不知该如何是好,姑姑便告诉我说,星子碎了必然是这个凡人死去了,念想与爱恨也跟着死去,与我捏不捏它是全没关系的。当时我安了一回心,但想到一个凡人死了还是忍不住黯然了会儿,心想星子碎了也有可能是那爱恨被那凡人释然了,也未必就真是死了的。
那时我不过是个一万岁年纪的年少小神仙,毕竟稚嫩天真了些。如今我活到这么大岁数,自然晓得,但凡是深刻的念想,都不是那么容易就释然了的。于凡人而言,恐怕真得身死灯灭,入了幽冥司忘却前尘重入轮回后,才能真正把上辈子的念想释然消融。
我对着满园子的星子看了半晌,正欲踱步往前走去,耳边却隐隐响起细细微弱的呜咽声。我惊诧半晌,循声一望,却见不远处一颗十分粗壮的神树底下,有一男一女两个神仙兀自纠结着,男的笔挺立着,女的抱着男的的腿哭地虽小声却十分悲伤。
以本神女九万余年的丰富经历所推断,这二人必定是在演一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妾心痴缠□的好戏了。我从这二人的仙泽看出,两人都不是普通的小仙,拜本神女过去数万年的交涉之广所赐,但凡身份稍高的神仙我都是认得的,既是认得,我这老神仙也不大好意思过去打扰人家的好戏,万一发现了什么神界秘事,不对着陵光或六哥嚼上一嚼心里便闷得慌,或是嚼了又对不大住这两位相识神仙,岂不是两面为难,左右不好?
我打定了主意,脚底板儿掉了个头儿正欲往回走,却在将转身而未转身的刹那,看见一片灵气极盛的光芒忽然从那女神仙手中散出。这光芒柔而不弱,盛而不耀,泽泽温润如月辉当空,潋潋清冷若流霜晨露。
这光芒生生止了我的脚步。
若是千年的离欢果并未让本神女吃得晕乎的话,那依本神女看,那女神仙手中托着的必是本神女五万年前落在幻海水晶宫的晗光灵玦,那托着晗光灵玦的女神仙必是那千年前将本神女推入千绝渊的云
纨公主,而那站立着的男子,咳咳,我擦擦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他便是紫薇帝宫的孟章长孙,今日麟儿喜宴中其中一个麟儿的爹爹,亦是当初挽阳山拜师学艺时十分小气没度量的我的十二师兄孟章神君。
一个帝宫殿下,一个幻海公主,确然都是本神尊的熟人。然而此番,即使是熟人,我也得去扰上一扰了。
我使了个隐身术,逐渐走近了正在纠结的二人。隐身术这门法术是个十分高深的法术,隐形容易,最难的是隐下自身的气泽,当初在挽阳山学艺时日日里只顾偷懒玩耍,荒废正业,便并未能正经地将这门高深的法术学会。好在本神女修了十万余年,总算是会了,此番首次拿出来用便十分的小心翼翼,那幻海的云纨公主自是不可能看破我的隐身,而这向来小气没度量的孟章就不一定了。
“殿下,求求你,只要您能继续留下云纨,云纨,云纨愿将这块神玦奉上!”她双手托起那块晗光灵玦,高高送至孟章眼下。
孟章,呃,我原本是通过探测气泽推测他是孟章,如今近看他的相貌,虽然无甚变化,但行止间比之五万年前,确确是成熟稳重了许多。只见他略略瞟了一眼晗光灵玦,诚恳道:“这玉玦确是神器,然我是决计不会收下的。当日你被辞幽追杀,我怜你惜你才让你暂避紫薇境,现下你却对我的夫人做出这等混账之事,即便我容你继续待下,帝君也绝不会答应。你还是早些离开吧!”
孟章甩了甩袖子要离开,一只腿却仍被死死抱住了。
“殿下!”云纨哭泣地好不伤心,“是云纨错了,可是,可是云纨只是思慕殿下,因为嫉妒才对夫人生出歹念的。求殿下不要赶云纨走……云纨没有地方去,到哪里都会被辞幽找到的……”
孟章显然已经十分没耐心了,然我仍要佩服一句,这厮的确比五万年前稳重多了,若是挽阳山上的那个十二,怕是早就施了术将这胡搅蛮缠的女子撇下了。唔,本神女倒真没料到,当年那个日日喜欢与我斗嘴的十二师兄,还能有如此的桃花轶事。
他蹙眉半晌,终是没能与我所想地使个术挣开她,想来,云纨在紫薇境住下的日子里,与他还是建立了一段子情意的。我听他细细劝道:“你是夜桑君府上的公主,辞幽总不至于因为你打碎了一个花瓶就真要置你于死地的,她毕竟是你名义上的母亲,回去向辞幽认个错,她必不会再为难你。”
打碎了一个花瓶?啧啧,千年不见,这云纨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是愈发厉害了。依本神女的英明之见,必然是云纨拿了人家辞幽的晗光灵玦,人家辞幽便死命在后面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