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与离殇野的那一眼是如此的相似!
“是……是你……竟是你!”
我喉中拼命地挤出几个字,脑中轰轰然,只觉得不仅脖子上被掐住了,心里也被莫名之物狠狠地掐住了!
一阵阵泛滥汹涌的热流冲刷着我的神思,有什么东西在胸中仿佛要喷薄而出!那一日,竟是赤夷对我下的手么?
竟不是聆月!
不知何时,他已经放了手,我浑身脱力地落到地上,身上的伤痛早已经被我忘却,脑中翻腾地只是这一双血眸,我死死瞪着他,瞪着这双血眸,这让我在幻海里漂浮了数万年才能以重新聚成体的罪魁祸首!这让我与我的儿子分别数万年,相见而不识的元凶!
“咳咳……咳咳……”我一口气上不来,痛苦地咳嗽了几声,大片的血渍从口中流出,直落到衣衫之上,我想,如今我这副样子,怕是鬼见了都要害怕的。
他见我神色有异,道:“你这样看着我是要做什么?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要了你的命?”
“哈哈哈……”我大笑起来,心中默念光华神咒,逐渐催生出体内光华羽兽的内丹仙力,须臾之间,胸膛内已经膨胀起强大的灵力,顿时,周身火烧般的疼痛都逐渐消失,我轻易便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向他逼近。
“你以为,我一个神尊,是那么容易就灰飞烟灭的么?”我的脸上仍是笑,牙缝里蹦出来的字儿一字一句都仿佛用尽了我的力气,
飞升神尊之时,光华羽兽进入我的元神,本就是元神中最后深藏起来的,最为隐秘也最为强大的力量,如今被我催生出来,我周生萦绕的仙力竟比我本身的仙力还要强上许多。本来昏暗的眼前分毫毕现,耳边甚至能听见封神袋中微风拂过的声音。
“赤夷,我问你,三万多年前,神魔大战前夕,离殇野上,你是不是用落日诸神弓射死过一个人?害的那人灰飞烟灭,肉体化作风烟,灵魄毁损殆尽……”
他神色惊异,却仍然很是镇定,“你竟知道此事?你到底是谁?”
“你没抓错人,我的确是清风。”我轻笑道,“我只想知道,你当初为何要杀一个与你根本不认识的人?”
“不认识的人?我当时与苏舆的元神在一处,他做的,他说的,他看到的,我都能看到,与那只红狐狸精怎会不认识?我甚至能看到苏舆的内心思想,看到他的愿望与欲望。我恨透了那只红狐狸,就如同我此刻恨透你一般!你们俩都是让我的苏舆神思溃乱,日思夜想的人……”
虽然我此刻不是个沉静理智的状态,可也能瞧出那人说这话时眼中划过的痛
意与不甘,就像暨弢对祈音,求而不得,图生怨恨。
“他那时总说他喜欢那只金凤凰,奈何那只凤凰趋炎附势,嫁给了天宫的太子。可是,处在他元神之内的我,又怎么不知道,他喜欢的,根本就不是那凤凰,而是他嘴上说着如何痛恨着的那只红狐狸精!苏舆是多么傻啊,他竟连自己的心意的分不清……竟然还亲手把那只狐狸精的脸揭了下来,安在了那只金凤凰的脸上,也只有我晓得,他那时心中有多痛苦矛盾,就连元神都扭曲挣扎了数日……”
“你……你……你说什么?!”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仿佛从地狱中传出,无意识的,森然的,颤抖的!
“那只金凤凰骗术如此拙劣,苏舆又怎么会看不出?天后青雘逼着他给那叫清清的问罪,若是他不动手,等到那青雘亲自动手,只怕是更加痛苦罢了!那怕那清清,失去就不只是脸,而是早就灰飞烟灭了,哪里还用得着我动手?苏舆啊苏舆,本是为她着想,自己最后却仍是心怀愧疚,愧疚也就罢了,还要日夜地暗示自己,自己喜欢的是金凤凰,这样才能少些痛苦,真真是傻得很!”
我看着他,道:“不是……不是聆月么?不是聆月么?怎么会是苏舆?!”
他抬眼,“当然不是聆月,那时苏舆早已经替代聆月在凌栖宫待了近三年。苏舆当初对聆月如此忠心,可终归因为这只狐狸精,成了对头。真正的聆月不过在红狐精方上凌栖宫时回来过一次,然后又失了踪迹。自他一走,苏舆以聆月的身份继续在凌栖宫里坐镇,开始是奉了聆月的命令经常去看那只红狐精,只是她没能觉察罢了。也不知道何时,他竟然逐渐喜欢上了她,开始自己自愿去看她,看她在无人问津时自娱自乐,看她在众人冷嘲热讽中还撑着笑脸讨好别人,看她忽略那一干仙童仙婢的刻意冷眼,自己用微弱的妖力保护她腹中的孩子。那时,他痴迷的眼光,可是让我痛彻心扉啊……”
“他后来不去看她,也不过是拼命让自己不要对聆月的女人产生非分之想罢了。金凤凰不安分,数次害那手无缚鸡之力的清清,苏舆都刻意不去理会,割脸过后,苏舆数日都昏迷不醒,那时他的痛楚,同样让我永生难忘。你说,这样害苏舆的女人,又这样让苏舆念念不忘的女人,我怎么会轻饶?”
“哈哈哈啊哈………”听到这种无稽之谈,我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依你之意,倒是清清的错了?!你与我说,苏舆有多痛苦多挣扎,难不成那女子受得苦就不痛?她失去的脸就不痛?她失去的生命,就不痛了吗?!竟还劳烦你,用八荒神器之首的落日诸神
弓,来射她一个本就妖力微薄的人?!”
我一步一步地逼向他,心中不能抑制的潮涌让我脚步踉跄,险些又要栽倒下去。
“我射她又如何?”他看着我,丝毫不避,仿佛他说的是天下最有道理的话,“你可知道,若是苏舆能把我同她那般放在心里一星半点,我即便是灰飞烟灭的落日诸神弓下,也绝无半句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