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一旁听着,觉得这事儿还真稀奇。神界众神,俱是修行得道之人,性子都颇为清心寡欲,所以大家一惯都处得十分和乐。就像我和委羽山的苏舆,我们不同种族不同背景,终于还是成了好邻居,即便是一方有些不对另一个也能半闭眼睛无视了。此番紫薇帝宫群宴众神,竟然闹出了一场架来?不看可就忒可惜了!
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还是变作了初入紫薇帝宫时的男身。一干人等呼啦呼啦地赶到案发现场时,现场那场架已然结束了,剩的几个三三两两的神仙,零星立在四周看热闹。
我抬眼一看中间被空出的大圈中央相互对峙的二人,眉间一跳。
竟是琳虚之境的主人,天皇帝君暨弢与负责施彩布霞的云神,五万年前那位九师兄,屏翳神君。
上天告诉我,这必然是一出好戏。
我将将站定,一旁的一株三人合抱也未
必抱得下的粗大神树后头,却钻出了一个白嫩嫩的小娃娃来,翠绿色的小袍子,蹭蹭蹭跑到我跟前,朝我一扑道:“娘……”
我及时捂住小清儿的嘴,轻声告诫,“我现在可是男身,你莫要再喊我娘亲了。”
他从我的衣衫中抬起头来,大眼睛倒比神树星子还要亮些,粉嘟嘟的唇张了张,小眉头蹙了半天,终是如我所愿的回了“哦……”
我因想要看好戏,也便不再理会那双肥嘟嘟的粉藕小手对我衣角的蹂躏。
“这位仙友,这天皇帝君和云神是怎么回事儿啊?”我巴巴地跑到一个看上去甚嫩的还长了一头蓝色头发的小神仙近旁,虚心问道。
那厮看了我一眼,白白净净的脸上闪过一丝类似惊艳的神色,嘴唇微勾,“你长得倒是不错。”
我在心里翻翻白眼,“呃,呵呵,呵呵,你也不错,大家都不错。”
这时,一旁的小清儿蹭到我俩中间,硬生生把那白净小少年蹭地退了一大步。
他抓了我的衣角,义正言辞,“这是我娘……我干爹,长得自然不错!你休想染指!”
我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那白净小少年笑了笑,低头看小清儿,“你才多大,知道染指是什么意思么?”
小清儿继续义正言辞,“我三万多岁了,怎么会不知道?你又多大了竟想打我美貌干爹的主意?”
这小娃娃,真是胡诌,不过几百岁,还说自己三万多岁了。诚然他这谎撒得是事出有因,但小孩子家家的就骗人终归是不好。虽然他爹娘与我有过节,而我一个神尊却也不会同一个小孩子计较。思量一会儿,我正了正嗓子打断他俩。
“这位仙友,我这孩子不大懂事,你就看在小仙的面子上莫要计较了。但不知,方才小仙问的……”我双手抱拳,表示歉意,并致力于把谈话转向正途。
不成想那少年却死性不改,笑着打断我的话道,“仙君既叫在下仙友,那咱俩便算认识了。在下幻海玄武族元颖,不知仙君是何境何族?如何称呼?”
幻海玄武族?元颖?
千年不见,当初那胖胖乎乎的娃娃竟长得这般大了?
我顿感头皮发麻,继续干笑,“原是元颖仙君,久仰久仰!在下……呃在下乃南极长生境陵光帝君座下弟子,想打听一下,这天皇帝君和云神是结了什么仇……”
“南极长生境?”他打断我的话,“挺远的么,仙君远道而来真是辛苦啊。”
我想,我应该换一个看热闹的打听。
“呃,呵呵,呵呵,你也辛苦,大家都很辛苦……”我边干笑
边朝另一边挪几步,还没到安全地带,他竟伸手抓住我的手臂,急到:“仙君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不待我动作,小清儿就将他的手从我身上掰了下来,剜他一眼道:“别动手动脚的!我干爹的名字也是你能知道的?”
他说完这句话,便拖着我跑,姿势甚没形象,待到不见了那蓝头发少年才停了下来。
其实我此刻很有些伤感。记得上次见面时,他是娃娃我是小小鱼,我们还曾躺过一张小床;如今千年春秋浮云过,他长成了少年,我倒成了九万岁的老妪了。世事沧海桑田,星移物换,真是让我愈发觉得自己老迈。
小清儿见我陷入沉思,也不打扰我。过了半晌,才糯着嗓子道:“娘亲,方才你来之前,暮兖仙官过来与父君说话,宫里有急事待解决,所以便先回了天宫,待事了了再来找娘亲。父君特特留下清儿等着娘亲。娘亲,父君没等你,你不会怪他吧?”
“你父君乃瞎管万神的天君,自然忙得很,这与我却没甚干系的,何来怪不怪他的?”我淡着嗓子道,“倒是你不过才几百岁,你父君竟也放心让你一个人在这等着。”
他头埋进我的衣衫,扭了扭翠绿色的身子,辩驳道:“清儿已经三万四千五百六十一岁啦!娘亲真不记得了?”
“你这孩子,还敢扯谎。我千年前去过你父君的凌栖宫,也没见有你啊!”
“哎呀不是,”他抬起头来,圆圆的脸皱着,“我因怀胎时日不足,身子孱弱,先前一直被养在……”
“这事儿等会儿再说!”这娃娃本与我没甚干联,我心不在焉地瞟了眼场内两人的动静,却见二人又欲动手,不禁吃了一惊,慌忙打断他的话,想好好看看。
只可惜,二人的仙法还未出手,又被方走到二人中央的紫薇帝君阻了。那家伙满脸和煦微笑,以东道主兼和事老的身份甚谦和地与他们各自说着什么。眼见二人都面色稍缓,似乎不再打架了,我叹了口气,心里很有些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