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他的身份,李晞想着,待父皇下旨赐婚的时候,她也就知道了。当然最好能提前给她慢慢透露一些,免得到时将她吓着了。其实,在他心里,他喜欢她这件事,与他的身份毫无关系,所以一直也没有特意提及。
陆宁思索半晌:“有一件事,我可能先前没告诉过你。”
李晞道:“什么?”
陆宁认真道:“我是家中唯一的孩子,我母亲说过好多回,让我招婿来着。”
李晞一时哑然。
陆宁续道:“我爹娘最初也十分恩爱,后来却因为一些事情起了龃龉,这些年都是分居两地。当年我娘亲因我爹遇难,命悬一线之时,是我娘亲的娘家费了许多力气才把人救回来。我娘亲便觉得,女子在这世上靠不了男子,真正能靠得上的只有自己的亲生父母。所以她一直想给我招婿。”
李晞没料到会遇上这么个阻碍。他……是绝不可能入赘的。即便他再喜欢陆宁都没用。不止因为太子的身份,还因为父皇对他多年的苦心栽培。
“我娘还说,先前秦冕跟我关系好,秦冕的家人也想提亲,但我娘因他家两代单传,定然不可能入赘,想都不想就拒绝了。”陆宁总结道,“我觉得,我娘还是挺看重这个条件的。”
李晞沉默着,心里琢磨着怎么解决这事儿。陆宁睁着晶亮亮的眸子,正对着他,问道:“你家有其他兄弟么?”
李晞无奈道:“兄弟倒是挺多的。但我是家中唯一嫡子,日后恐要继承家业……”
陆宁哦了一声,苦恼道:“那怎么办?”
李晞见她如此,心头莫名的甜。不管是嫁人还是招婿吧,总之她也想和他在一起对吧?
两个人默默想心事,过了一会儿,李晞把她圈在怀里,力道很轻,安慰道:“你别操心了。我会想办法的。”说完,在她光洁白皙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在他看来,没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他们既然决定要在一起了,就没有任何力量可以让他们分开。
清风居,月上梢头。
冬夜寒凉,周边的竹林愈发苍茫冷硬,偶有风吹过,发出簌簌的响。竹篱笆围绕的小院子中,白石圆桌案上摆满了酒坛子,地上也堆叠了不少。白衣男子半趴在桌案上,已经喝得酩酊大醉。
素日里清冷出尘如谪仙般的男子,如今却成了一个醉鬼,雪白的衣裳被酒坛子压得皱巴巴的,他也不管,尽管知道自己醉了,还是硬撑着,又端起一坛子酒出来,一口灌进去。
身形不稳,忽而栽倒到地上,把地上的酒坛了都砸碎了,发出震耳的响声。
李东篱立在不远处,已经看着他喝了许久。他走过去,扶起了他,道:“你素来滴酒不沾,何苦这般糟蹋自己的身子?”
李晗没有看他,又伸手去寻酒喝。大部分坛子已经空了,好不容易有一个有酒的,结果被李东篱夺走了。
“师父,你让我喝……你……让我喝……”李晗抓住他的手,整个人都跪在地上,鬓发散乱,眼角通红,哽咽的声音里满是痛苦。
李东篱见此,心头长叹,低头对他道:“若是实在难受,就去找她吧。”
找她……男子痛苦地摇头,“不……我的未婚妻……已经不认识我了……”
找她?找她看她同别的男人亲热吗?她水润的眼睛,红肿的唇儿,嫣红如花瓣的芙蓉面,那是同李晞亲热过的模样!他已经自我虐待得够久了,够久了!
李东篱也是最近才知道,原来陆宁正是李晗多年以来寻找的女孩儿,他们少时以玉佩为信,早已约定终身。
可是陆宁已经不认识李晗了。李晗却一直在找她,从约定那日起,便将她当成自己这辈子唯一的妻子看待。去年,颜芊琳出现在他面前,告诉他说,她就是少时与他约定的那个姑娘。李晗狂喜之余,便立刻请了婚旨,但相处一段时间后,他心中渐渐生出疑窦。
春日桃花坞那一面,李晗也没有认出陆宁。毕竟已经经年过去。但因那块同颜芊琳一模一样的颜字玉佩,他亲自去江南查探了一番,才知道,原来陆宁才是他一直以来要找的那个人。
他再也不想应付颜芊琳,此次她追到长乐山来,他让她主动退亲,她不肯,他几乎没给过她一个笑脸,她却还要在人前与他装作恩爱的模样。不过没关系,他让她主动退婚,是为了全了一个闺阁女子的颜面,她既如此不识抬举,他自有办法退亲。
可退亲之后呢?原本应该属于他的那个女孩儿,还会属于他吗?
他知道,李晞喜欢她。但他管不住自己的心意,他总是不知不觉就去寻找她的身影。她从庆阳府回山那日,他立刻按捺不住去了后山寻她,他弹了她喜欢的曲子,她容颜娇美,笑靥清甜。但很快李晞就来了,于是她所有的目光都转到李晞身上,再也看不到他。
这几日,他们之间大约戳破了那层窗户纸,李晞行事素来霸道,他把她时刻锁在自己身边,毫无顾忌,惩着性子肆意亲热。
李晞和陆宁的点点滴滴,都如同钝刀,一下下,砍得李晗血肉模糊,精神崩溃。
那是他的女孩儿啊……怎么能被夺走……怎么能?!
他半瘫软在桌案上,浑身都发起抖来,脸色都变得雪白,痛苦呢喃着:“她是我的……为什么要来抢我的……为什么……”
“师父,你说为什么?”他拉住李东篱的衣袖,意识已经醉到模糊,眸中满是不甘,“为什么李晞拥有的东西那么多,从小到大,江山属于他,父皇的爱也属于他!为什么他,还要来抢我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