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李晞教了陆宁写小篆,陆宁悟性强,如今已经写得很好。知道陆宁喜欢吃螃蟹,这顿菊花蟹,便是李晞奖励她的。
这个时节,正是菊黄蟹肥。陆宁爱吃蟹,却不爱剥蟹。李晞也不假手他人,自己亲自给她剥。
“你怎么会写这么多种字体啊?”陆宁好奇道:“而且每一种都写得很好。”世人追捧的欧、柳、赵、颜这四体就不必说了,连偏门的金文、大篆、小篆都会,甚至还研究过甲骨文……
李晞笑道:“能得陆公子夸奖,我实在惭愧。不过是每回被……我爹逼着看各种……文章时,偷偷写来解闷的。”
这种并没什么实质用途的东西,他自己并不在意。没想到却能哄得住陆宁,对于他也是意外之喜。
“你这解闷的方式也挺特别的。”陆宁道,“你爹望子成龙也可以理解,他把你教得这么文武双全,想必你爹本身也是厉害的人物。”
崇文帝一直极为勤奋,朝会开得比太祖、太宗时期频繁多了,年轻时时常以勤政殿为寝宫,日理万机,宵衣旰食,的确算得上是一位好君王。这几年年纪渐渐大了,身体吃不住,才渐渐松懈了些。毕竟是万里河山,百年基业,想打理好也并不容易。
这么一位勤奋克己对自己要求严格的帝王,对其太子的严格程度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李晞幼时刚启蒙的时候,每日在书房里待的时间就有十个时辰,时常夜里也睡在书房,大约也有过压抑哭鼻子的时候,但后来也渐渐习惯了。多年的储君培养,已养成他心思内敛、雍容不迫的性子,也只在陆宁面前,总是失了镇定和风度。
陆宁吃了一块李晞夹过来的蟹肉,又在旁边一叠水果什锦盘中拈了一瓣剥好的橘子,送到他嘴里,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看着他,“看你爹对你真的挺严格的。不容易,你也吃吧。”
李晞最喜欢她这般乖巧可人的模样,看了她半晌,忽而伸手抓住了她递过来的手腕,吃掉那水果的同时,舌尖有意无意地轻轻扫了下她细嫩的手指。
陆宁素来迟钝,可大约是因对李晞这种幽深的眼神极为敏感,这次立刻就觉察了,缩了下手,脸色浮出薄红,急地娇声嚷道:“你……你干什么啊……”
李晞一笑,“想亲你。”
陆宁双眼水润地看他一眼,嫣红的唇儿轻轻咬着,羞涩到绯红的小脸微微垂下,不好意思再看他。
李晞见她这般纠结的模样,心里叹息一声,开口哄道:“宁宁,你先前不是说,想念杭州的蟹酿橙么?我明日带你去吃好不好?”
陆宁果然被转移了注意,抬头,一脸惊喜道:“南阳府也有?”
李晞点头,“跟着我一起,还能有你想要而得不到的东西吗?”
事实上,他的确是费了不少功夫,才在南阳找到个会做这道菜的厨子。据说这厨子是江南来的,手艺十分不错,想必陆宁定然开心。
这段时日,李晞对陆宁那真是百依百顺,有求必应,花了许多心思讨她开心。一来是想叫她留在此处,别去讲会给他招蜂引蝶,二来,还有一回事,就是书院的辅修课有所改革,即将要进行书、棋、画、乐的分配,即每一位学生只能在这四种中选一种来修习,力求精益求精,而不是像先前那边,样样都学,每样都只是粗略涉猎。
陆宁每每在降朱馆就沉迷,与他那二哥似有说不完的话。说他自私也好,总之李晞实在不想让陆宁学琴。故而这段时日让她多领略领略书法的魅力,各种好言相劝,怂恿她和自己一样,选择书法。陆宁这个人也很好忽悠,被哄得开心了,便答应了他。
陆宁吃得开心、玩得开心,学得也开心,浑然不知,外头因为她闹出了些乱子来。
这日,李晞回到自己的屋里,便有人来报,说有一位李暮公子来访。李晞心道,果然忍不住了。
特意交代了仆人不要透露给陆宁,这才到前厅里见客。
李玄礽一身紫色云纹云锦衣袍,如鹰的凤眸看见李晞时,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笑不达眼底,平添几分阴冷和锐利。
他出言讽刺,“四弟手段厉害,这几日我给美人儿投了许多的拜帖,都石沉大海。原来她住的这里竟然是你的地方,难怪啊难怪。”
李晞道:“想必上回庆阳城中我已经跟周王说得很清楚了,周王为何还要纠缠?”
李玄礽嗤笑道:“这般罕见的美人儿,是个男人都喜欢。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怎么叫纠缠呢?若不是你拦着,指不定她已经投入我的怀里了呢。”
这话说得轻佻,李晞立刻冷了脸,“我再说一次,陆宁是我的人,迟早要嫁给我。”
“这不还没嫁么?”李玄礽笑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说她是你的人,也是诓我的吧?我瞧她满目清澈天真之态,哪里是历过人事的模样?多半还……”
李晞啪的一声将扇子收拢,眸中满是戾气,多年生在储位练就的威仪冷厉,终是让李玄礽没再继续说下去。
他沉冷道:“周王若仍旧执迷不悟,就别怪我不念手足之情。”
若在京里,这会儿李玄礽多半不再顶撞。可现在不在京里,李玄礽认为自己也无须怕他,遂争锋相对道:“我如今在西川,这地方连父皇都管不着,我倒想看看,你能怎么不念手足之情。再者……”他慢悠悠道,“我瞧那美人儿是个极有想法的,你私自把所有给她的信函都截留下来,就不怕美人儿发怒生气么?”
李晞道:“不想听你说这些废话,你可以滚了。”他转身欲走。